闻言,杨元这才停下了动作,后退几步站在温香不远处,面容冰冷地看着她。
温香浑身缩成一团,无比狼狈。只听一把鼻涕一把泪得说道:“是文大人,是文大人召我过去的,他说只要我能听他的话,他就能允我锦衣玉食……”
赵玊道:“所以你就同我们说,文根生前根本不认识婉柔,以此迷惑我们?”
温香又不断抹着眼泪,目光凄惨地看着赵玊,说道:“对,正是如此。我从小家境凄寒,幼时不过才三岁,父母便将我卖入了勾栏院内。这些年我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却终究无法避免自己成为一个青楼妓子……我渴望摆脱这样的身份,我,我也想过上踏踏实实的好日子……”
她眸中的渴望感让赵玊觉得有些刺眼,她忍不住别开眼去,淡漠道:“所以你就践踏着你好姐妹尸骨未寒的尸体,妄想借此往上爬吗?”
温香沙哑道:“我知我对不住她的。如今我也收到报应了。”
赵玊道:“可你以为你扯谎就可以瞒天过海吗?我早已查清楚文根生前和婉柔曾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甚至,在十月廿三那日,文根怒气冲冲从婉柔房内出来,是因何种缘由使得他们吵了架。虽说那日下着暴雨,探月楼内并没有多少客人,可终究是有人看到了这一幕,这几日我们不过随便一查,就查了个七七八八。”
温香脸色带着多疑的踌躇,一双眼眸也带着躲闪起来:“是吗……”
赵玊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若你还有什么知情的却不愿说,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此话话音未落,身边的杨元已经又朝着温香走了过去。作势就要拿起身边那把磨得十分锋利的剪子,要朝着温香的脸上划去。
温香吓得失声尖叫,浑身颤抖着猛得跪在地上去,厉声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赵玊对杨元使了个眼色,杨元这才又停下了动作。
温香嘶哑道:“文大人的弟弟文根,确实和婉柔好过,甚至是一度之间,文根专宠婉柔,日日都和婉柔在一处,虽然还是偷偷摸摸藏着掖着,可婉柔却还是会和我说起这些。当时我和柳妈妈都以为,文根定要将婉柔赎身,把她抬了妾的。可,可没想到,后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赵玊道:“说下去。”
温香道:“赵大人您说的不错,婉柔和文根确实曾因一事大吵了一架,当时闹得挺大的,只因文根失手打了婉柔,将她的手都给打折了……”
赵玊眸色一厉:“为何?”
温香忍不住捂住了嘴,浑身颤抖地嗫嗫道:“当时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文根公子对我们妓子一向有理,从未如此失态过。后来我送婉柔去医馆包扎,才知原来婉柔是在文根的身上看到了一张文根输给赌坊足足五万两的白条……”
赵玊和杨元赵修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变,赵玊率先道:“说下去!”
温香道:“文根公子起先只是让婉柔保密,可婉柔却心生了不该生的欲望,竟然还想利用这白条,趁机威胁文根,让文根替她赎身,将她抬了做小妾。”
赵玊道:“所以文根才会恼羞成怒,将婉柔的手都给弄断了?”
温香又留下了许多泪,哽咽道:“后来,也就是他们吵架后的第四日,婉柔便死了。七窍流血,那样子,真的好可怕……”
赵玊沉默了。婉柔显然是被人毒死的,从温香所说的来看,再大致一推理,她便已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想及此,赵玊继续看着她:“婉柔籍贯在何处?家中有什么人?”
温香道:“婉柔正是湖北陈县人,父亲早逝,家有母亲和三弟妹。家中主靠婉柔一人支撑。”
温香说,婉柔家中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二妹年纪稍比婉柔嫩些,年正十四;小妹十二岁,年方十二,这妹妹二人主帮母亲做些女红活为生,最小的弟弟正是十岁,如今全家人都主供着自家弟弟,将他送到了附近的私塾里念书。
其实温香所说的这些,赵玊全都已经调查了个彻底,之前柳妈妈在婉柔出事后,就给了婉柔家人一比体恤金当做补偿,就把他们全都赶到附近的陈县去了,而赵玊也第一时间派人去陈县寻找他们,可如今都过去快五天了,却也没有在陈县找到他们。
眼看还有三日就是皇上寿辰,此案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想及此,赵玊先让杨元将温香暂时收押,这才匆匆出了刑部大牢。
外头的夜色已经快接近子时。深夜的京城已经带上了一抹刺骨的寒意。她负手而立,拧着眉头,仰头望了月亮许久,才终于上了自己的马车。
当日夜里,赵玊第一次失眠了,案件,文深,温香,还有自己幼年时的经历,全都混在一起,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透,赵玊就出了府去,开始继续解决这门命案。
当日傍晚,赵修和杨元来寻赵玊,打算和赵玊一齐请示上批的折子时,可赵玊却失踪了,竟是怎么找也找她不得。既没有当值,也没有在永邑王府内,弄得赵修和杨元都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个永邑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直等到第三日的下午时分,京城西门突然有一辆马匹带着一架马车,匆匆入了京城来。暖色的阳光洒在马匹身上的那位俊俏少年身上,只见这少年身着白衣宽袍,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精致若玉的脸。
围观群众无不被这男子吸去了魂儿,半晌,就听人群里想起一阵颇为欢欣的话来:“呀,这不正是俊美无边的永邑王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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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玊驾着马车一路回到了大理寺,让下人们将马车内的人安置妥当后,又吩咐吾仁去将杨元和赵修叫来,说是案子破了。
果然没多久,匆匆而来的杨元和赵修才刚见着赵玊,便迫不及待问道:“赵大人,你说案子破了,可是当真?”
连夜的昼夜奔波让赵玊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可她的眸子却亮地可怕,就像是最闪耀的星辰。赵玊负手而立,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们:“对,案子破了。赵大人,升堂罢。”
杨元和赵修极快对望一眼,杨元率先道:“好,既然赵大人说案子破了,本官这就去准备升堂。”
杨元说罢转身就要走,赵修则神色复杂地看了赵玊一眼,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对着赵玊拱了拱手,也转身追着杨元去了。
只是在回刑部的路上,赵修快走几步追上杨元,低声道:“我却听说,昨日一大早,永邑王就去了太师府找沈太师去了。”
杨元有些责备地看着赵修,低斥道:“赵大人定是去寻沈太师讨论案情去了,这有什么好议论的。”
赵修皱着眉头:“啧,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前些日子沈太师才刚暗示了文大人会出事,若是这次文大人真的出事了,你说会不会……”赵修欲言又止。
杨元眉头微蹙,有些不赞同:“权且看看永邑王是如何破案的。若是文大人真的犯了事,那他出事也是迟早的。”说及此,语气缓和下来,低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就算真的是有人故意设了阴谋,难道你当我们刑部都是吃素的,会看不出来吗?”
赵修揉了揉头,笑得有些大条:“你说得对,咱们老大也不是吃素的,可不会被人凭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