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盛,蝉鸣的声音却是弱了不少,吹着的风再也不是带着闷热的了,拂在身上时甚至有几分凉意。
夏天这就算是过去了。
洛幽雨看着眼前这个生活了好几月的地方,莫名的有几分舍不得。
在这里虽然有绿翠与她勾心斗角,可绿翠的那么一点心机压根不足为虑,倘若去了京城,她要面对的人,可就成了这天下的九五至尊,一个心机或许已经站在顶峰的男人。
她真的可以成功么?说实话,洛幽雨自己心里都不太确定。
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也只能祈祷自己的运气能够好一些了。
玉儿在一旁站着,很是苦恼的开口道:“姑娘,当真不要我与你一起去么?你确定么?这卖身契你若是还给了我,我可就再也不来做你的奴婢了呀。”
“哎,这话你都问了多少次了……”洛幽雨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开口,“你走吧走吧,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想干嘛就想干嘛,想嫁谁就嫁谁,想孤独终老就孤独终老,还需要我再说一次么?”
玉儿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同时还有着几分对未来迷茫的惴惴不安,半晌后才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道:“不管如何,玉儿欠姑娘的,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都还不了了。”
“我也不消你还,我若想要人做牛做马,有大把的人来,不缺你一个。”洛幽雨淡淡的开口,“不过我现在要去寻那绿翠一趟,倒是需要你的帮忙?”
“哦?”玉儿立马兴奋的开口,“需要奴婢帮什么忙?”
“帮我狠狠地骂她,骂的越狠越好。”洛幽雨眯了眯眼,道。
玉儿愣了愣,有些不太理解的看着她:“姑娘要去找那绿翠对骂么?可是现在公子都不让姑娘出这院门,倘若知道是去与她对骂的,岂不是更不会让姑娘出门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洛幽雨站起身来,神情冷峻,道,“总而言之,按照我说的去做。”
玉儿忙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狐疑,也已经升起了一股激动来。
这可是自己主子吩咐的要好好骂对方,她自然要火力全开,不遗余力。
洛幽雨收拾了一番,便领着玉儿往绿翠的房间去了。
绿翠因为小产的缘故,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里休养,所以已经很久都没有出来溜达过了,兴许是还惦记着上次洛幽雨不让自己进院门的仇,所以这一次,绿翠也迟迟没有出来。
外面的日头虽然不大,但经常晒着却也不太舒服,洛幽雨索性吩咐那院中的婢女替自己取了个凳子和折扇来,挡住了阳光,这么一坐,倒是舒服的很,还能晒晒太阳。
殊不知里面的绿翠发现洛幽雨这么做了,心中更是生气,索性走了出来,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道:“唉呀,不好意思啊,姐姐,妹妹这才知道您来了,害得姐姐都累得坐下了呢。”
“不碍事。”洛幽雨立马道,“我在这里坐着却是挺舒服的,不如绿翠妹妹也拿来个凳子,我二人就在这里聊天吧?”
绿翠的嘴角微微一抽,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她本就很多天没有见过阳光了,一时间倒是真的觉得这日头暖烘烘的,晒得人身上舒服得紧,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让自个儿的婢女去取了凳子过来坐下。
绿翠这才开口问道:“怎么,姐姐还有脸来这里寻绿翠么?姐姐忘掉了我的孩儿,我心里却还是惦记着。”
洛幽雨眯了眯眼,道:“这孩子究竟是如何去世的,你我心里都清楚,绿翠妹妹也没必要一直抓着这一点不放吧?”
绿翠冷笑一声,道:“姐姐当真以为现在自己没事儿,就会永远没事儿了么?公子已经跟我说了,待我们到了京城,再来追究你的过错,姐姐的好日子兴许只剩最后这几日了,还是好好享受一番最后的光鲜吧。”
洛幽雨今日本就是来找茬的,自然也不会放松,冷笑着开口道:“绿翠妹妹还是莫要污蔑了好人,这孩儿怎么会是我害死的?我看是妹妹你发觉到这个孩儿的亲生父亲并非是公子,所以才故意设了局要害我吧?”
绿翠脸色猛地一变,惊恐的站起身来,又急又切的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孩子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是公子?你莫要污蔑了我的名声!”
洛幽雨但笑不语,只冷冷的看着她。
一旁站着的玉儿终于闪亮登场,开口说道:“依我看哪,就是某些人在外面乱搞了还不承认,毁了自己的清白,还怀上了孩子,就说这孩子是公子的,想要站稳自己的脚跟呢……”
“你这个贱人,怎能如此说我?!”绿翠猛地将矛头对向了玉儿,一张脸几近狰狞。
而玉儿仗着有洛幽雨撑腰,却是丝毫不惧的继续开口道:“我说的不过是实话,你慌什么慌?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承认么?”
虽然洛幽雨并不知道绿翠腹中孩子究竟是什么人的,但是几乎已经确认了吴子炎是没有和绿翠圆房的,此刻说起话来自然更有底气,冷笑一声也站起身来,与绿翠对视着,一字一顿道:“绿翠妹妹,当真是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啊,给我们家公子戴了绿帽子,却还要以这顶绿帽子来稳固自己的位置。”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巴掌响声。
洛幽雨一边鼓掌,一边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绿翠妹妹好心机啊……”
那绿翠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却是抵死都不承认的,洛幽雨倒也不急,说完这番话后便好端端的坐了下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瞅着她。
而绿翠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冷笑道:“姐姐为了污蔑绿翠我真的是煞费苦心,绿翠领教了,可惜的是,姐姐说的天花乱坠,以为公子可会相信呢?”
洛幽雨耸了耸肩,看了玉儿一眼,那玉儿立马开口道:“你在青楼时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这问出去谁不晓得,本就是个不守妇道的,你觉得公子会不会相信呢?”
“说来说去还是我家姑娘最好,从来不掩饰自己也不隐瞒自己的任何事情,哪像你这个小贱人一样,闷声不吭干大事儿呢,给咱们公子的头顶上可是带了好大的一顶绿帽子呢!”
那玉儿口齿伶俐,此刻噼里啪啦一通说出来,却是让那绿翠气得喘着粗气,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洛幽雨见成效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懒懒开口:“这件事我也只不过听到了风声,若是我误会了妹妹,自然是我的不对,可若是我没有误会妹妹,那就……”
洛幽雨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继续道:“总而言之,这件事我是一定会彻查的,待到我查到真相的那一刻,妹妹究竟是否受了冤屈……”
洛幽雨的话顿在这里,便不再继续了。
那绿翠气得双眼通红,不住的开口道:“你胡说,你们都在胡说!”
洛幽雨耸了耸肩,道:“玉儿,我们走吧,回去好生的查一查。”
那玉儿骂了一通人心里很是畅快,立马愉悦的点了点头,道:“好的,姑娘。”
“姑娘,那小贱人当真是给公子戴了绿帽子么?”玉儿眨了眨眼,一直好奇的事情总算是问出了口来。
洛幽雨还真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还站在自己这边,顿时有几分失笑的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如此。”
“我就知道这绿翠不是什么好人。“玉儿冷笑一声。
“好了,你也莫要想这件事儿了,明儿个就要离府了,东西可准备好了么?”洛幽雨开口道。
“姑娘,都准备好了呢,我哥哥已经在外面的客栈住下了,待到接到了我,我就随他一同回去了。”
洛幽雨点了点头,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玉儿,你过来。”
玉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往洛幽雨的方向凑近了一些,下一秒洛幽雨突然将一个手绢塞入了她的手中。
玉儿低下头打开一看,却是猛地瞪大了双眼,连忙摆手道:“姑娘,使不得的……”
洛幽雨摇头一笑:“你陪了我这么多年,如何使不得?”
玉儿的眼泪一下子便滚了出来,滴落在那手绢上的好几块碎银和一块整银上,这些银子对于洛幽雨来说并不多,可是却足以让玉儿下半辈子衣食不愁了。
虽然过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是却能够一辈子都安稳下去,这对于一个被卖到青楼去,指不定下辈子都嫁不出去的女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洛幽雨叹息一声,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道:“我没能给你找一个好婆家,也不晓得你回去了之后父母能不能帮你找一个,只能用这个来补偿你了。”
玉儿望着洛幽雨,不住的流泪。
洛幽雨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这些钱财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了,包括你的哥哥父母,她们都不能知道,这些钱财,只能你自己只有你有,可清楚了?”
玉儿飞快的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吧,玉儿又不是傻子,自然晓得什么东西可以说,什么东西不可以说,再说了,跟了姑娘这么多年,难道这么点本事儿都还没学到么?”
洛幽雨失笑道:“你呀,跟了我这么多年,学的最好的就是拍马屁了。”
玉儿立马挠头一笑,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独独洛幽雨,心头却似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又会走向怎样的远方。
她能够瞒得过圣上,能够让绿翠自己把那个奸夫揪出来么?
是夜,更深露重。
洛幽雨这一夜几乎都没有睡着,心里一直都琢磨着绿翠那边为何迟迟没有动静,直到接近凌晨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玉儿尖尖的声音传入耳中。
洛幽雨翻身而起,立马拉开了房门,果真看到玉儿急急的站在门口,道:“姑娘,方才我出府的时候,看到那绿翠正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我就又折回来了!”
洛幽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安排的守在绿翠房外的人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却让玉儿一个出府的人恰巧看到了绿翠和别人私通的事情。
她立马颔首道:“好,我晓得了,你现在赶紧出府吧,不要管我的事情,我现在就带人去抓那绿翠。”
玉儿忙点了点头,却也是很听洛幽雨的话,马不停蹄的提着自己的包袱便往府外赶去。
洛幽雨冷哼一声,“啪”的一声合拢了门,那些个熟睡的婢女又慌慌忙忙的起了身,往洛幽雨的方向跑了过来,边跑边还喊道:“姑娘,怎么了?”
洛幽雨简简单单的披了一件外衣在身上,道:“你,去寻公子,让他去府外的石像处,你去寻府中的侍卫,还有你们几个,跟着我一起去府外一趟。”
“是,姑娘。”
院中众人都一一应了,洛幽雨这才掂了掂自个儿的领子,匆匆忙忙的往府外去了。
昏暗的天空之下,只隐约闪烁着几点烛火的星光,洛幽雨朝着玉儿所说的方向一路赶去,果真在石像后看到了正和一个男人抱成一团,在不断挣扎着的绿翠。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绿翠猛地一退,挣扎得更厉害,奈何那个男人却就是不肯放手。
洛幽雨看着他们俩演了一段戏,这才干咳一声,站了出去,道:“绿翠妹妹现在还不认么?”
那绿翠的脸刷的一下惨白下去,惊惧万分的看向洛幽雨,结结巴巴道:“姑……姑娘……”
洛幽雨冷冷一哼,道:“莫非绿翠妹妹腹中的孩子,便是这位……的?”
洛幽雨的眼神在那男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赫然发现这男人有几分眼熟,再仔细一看,却见他身上穿的乃是府中侍卫的衣服,难怪那被她安排在绿翠门口的侍卫没有一个通风报信的,合着全都是一家人啊。
若不是因为玉儿看到了,估摸着她的计划又得要泡汤了。
那绿翠和那奸夫双双往地上一跪,咬定了口说道:“姑娘怕是看错了,我们二人不过在商讨一些事儿而已。”
当真是死鸭子嘴硬。
洛幽雨眯了眯眼,冷冷笑了一声,她晓得这件事绝对不能在吴子炎赶来之后再去做,不然一切性质都变了。
只要她是在吴子炎赶来之前杀了绿翠的,就可以逃脱她是故意为之的说法,即便是这么想的,那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毕竟现在在表面上,她和绿翠彼此都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所以现在把绿翠杀了,到时候就可以推诿到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上去。
洛幽雨眯了眯眼,冷笑一声,道:“妹妹真的是好天真的想法,你二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卿卿我我,竟还敢开口说是在商讨事情?妹妹当真是把我当傻子在玩么?”
那绿翠已经是吓得浑身发抖了,不住的摇头道:“姑娘,绿翠知错了,绿翠……绿翠……当真是被逼无奈的啊……”
“你这贱人,当初勾引我的时候怎不说这句话,现在却要说是被逼无奈?”那男人听到绿翠这样一番话,立马就翻了脸,迅速的扭过头去给了绿翠一个响亮的巴掌,愤愤开口道,“姑娘,当初是这贱人她勾引我,我一时间没能忍住,所以才……”
洛幽雨冷笑一声,突然往前一步,狠狠地捏住的绿翠的下颔,道:“既然绿翠如此不守妇道,想必公子来了你会死得更惨,不若我帮你一把,让你不那么痛苦的死去,绿翠妹妹意下如何?”
绿翠登时瞪大了双眼,尖叫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我不,我要等着公子过来处置我……”
洛幽雨知道绿翠的心里是还惦记着吴子炎会放自己一条活路,不免心中嘲讽她简直天真可笑。
那吴子炎连她的孩儿都不放过,就算是没有圣女的这档子事儿,可会放过一个给自己头上戴了绿帽子的女人?
更何况他作为将军,骨子里就有着一股血性和刚性,更是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了。
洛幽雨深吸一口气,捏着绿翠下颔的手逐渐移动到了她的喉咙上,向一旁的婢子们使了一个眼色,登时全都涌了上来,将她给狠狠地压住了。
洛幽雨看着惊惧万分的绿翠,心里闪过一丝无奈,终于闭上了双眼,手上狠狠地一个用力……
方才还在尖叫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洛幽雨睁开双眼,正好对上绿翠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洛幽雨冷静万分的用娟帕擦了擦自己的双手,才将娟帕丢到了一旁去,冷声道:“绿翠私通侍卫,既然已经身死,便就不再折腾她了,寻个地方埋了吧。”
说到底,她的死还是自己不清不白的后果,她只不过是加快了她死亡的速度罢了。
这种事情,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洛幽雨在心底安慰着自己,深吸一口气……毕竟是杀了一个人,就算洛幽雨这种事情干的也不少了,但还真的第一次这么直面的杀了一个人,心中难免会有几分触动的。
“姑娘,这侍卫……”
“送到府衙,看府衙那里的人打算怎么处置吧。”洛幽雨说完这句话,便疲倦万分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孰料刚刚转过了身,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视线之中,正是那位钦差大臣。
洛幽雨挑了挑眉,看向他。
楚入识淡淡一笑,道:“嫂子果真是女中豪杰,杀了一个人,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本就该杀,我为何要眨一下我的眼睛?”洛幽雨冷声说道,“倒是楚大人,大半夜的在这里看我们的家务事,是否有几分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有没有,我心里很清楚,不必嫂子提醒。”楚入识眯了眯眼,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耳语道,“嫂子可晓得自己杀的是什么人?又可想到了,这个弥天大谎,该怎么继续圆下去?”
洛幽雨冷笑一声,道:“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自然会圆下去,就不劳烦楚大人操心了。”
“皇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物啊……”楚入识闷声一笑,却只提点了这样一句,“嫂子还是打感情牌比较好,毕竟……嫂子虽然不是真正的圣女,母亲当年,却是真正的圣女,更遑论你的母亲,还曾与皇上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
“什么?”洛幽雨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楚入识耸了耸肩:“只是这段风花雪月的事情,可以是好处,也可以是坏处,毕竟最后两人却是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洛幽雨眯了眯眼,脑海里已经是开始活泛了。
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和皇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曾经?
那到底为什么洛幽雨会沦落到成为了青楼女子,莫非也是那皇上所做么?还是说……这所谓的风花雪月,说不定不会帮她一把,反倒会加速要了她的性命?
洛幽雨心头那丝不安定的感觉顿时更加明显,可又是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开口笑道:“楚大人说笑了,我母亲的事情我不晓得,也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召见我,楚大人若是为了套话,大可不必来问我,我不过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而已。”
那楚入识神情复杂的看她一眼,却是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话了。
“楚大人还请让步,我要回去歇息了。”
楚入识无奈的一笑,终于是往旁边让了让,让洛幽雨先过去了。
洛幽雨步伐虽然走得极稳,但心底却是一片慌乱。
自己母亲和那皇上的事情,显然吴子炎是不晓得的,不然不会不把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可是既然吴子炎不晓得,那楚入识,为何又知道?
那楚入识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洛幽雨心里无端的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这个表面上看着要帮自己的楚入识,说不定才是自己计划上最大的障碍。
说不定……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站在自己和吴子炎这一边呢?
那为何吴子炎又会对他如此的信任呢?
洛幽雨躺在床上一直都在琢磨关于楚入识的事情,愣是一夜都没有睡着,第二天日头都起来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过三四个时辰的时间,敲门声又将她唤醒了过来。
洛幽雨迷迷糊糊的起了身,正好看到吴子炎走了进来,边还开口说道:“雨儿,我们要提前出发了,圣上知晓了绿翠去世的事情,所以……”
“我就知道。”洛幽雨冷笑一声,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我马上就收拾。”
上了马车之后,洛幽雨还补了一下眠。
这个小地方与京城的距离不算太远,大概一天一夜的时间便可以抵达,不过已经让洛幽雨有足够的时间来好好的在心里面梳理一下事情的发展了。
洛幽雨睡醒之后缓过神来便开始琢磨这件事是怎么传到圣上那里去的。
首先,一大院子的人都是小城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不可能会与圣上有联系,唯一可以联系到圣上的人只有吴子炎与那楚入识,再加上楚入识昨夜里莫名其妙与她说的那些话,洛幽雨几乎可以确认,通风报信的人就是楚入识。
但是楚入识为何要这么做呢?
由于少了个绿翠的缘故,这一次去京城的人和行李都特别的精简,几乎是两个轿子便解决了一切家当。
或许是圣上那边召见得特别急的缘故,甚至这些人一路上都没有打算停下来歇歇脚。
所幸洛幽雨一直都在轿子上待着,也不用出力,倒是无所谓,只是吴子炎中途进来轿子呆了一会儿时间。
“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吴子炎看着她,问道。
“有几分紧张,但并不害怕。”洛幽雨耸了耸肩,也并未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反而笑道,“倒是你,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与你差不多。”吴子炎道,“雨儿,我已经想好了,倘若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所以倒是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洛幽雨点了点头,心头却道她是宁愿自己死也要让吴子炎活下去,毕竟这样才算是任务完成了呀。
其实洛幽雨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自己自尽,可是看吴子炎这么个情况,不是会被皇帝杀死,就是会自己殉情身亡,她还是得留下来处理一下后事才可以……
洛幽雨摇头叹息一声,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昨夜里楚入识看到了绿翠死的那一幕,你可晓得?”
“晓得。”吴子炎微微颔首,道,“昨日待你计划成功后我才过去的,刚一去便看到了楚入识,与他聊了几句,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洛幽雨突然愣了愣,打断了吴子炎的话,道,“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晓他有问题,也一直都在防备着他?”
“自然如此。”吴子炎点了点头,道,“之前未曾告诉你,是怕你晓得了之后心情不虞,待他更是过分。”
“很好……”洛幽雨眯了眯眼,道,“那你可晓得他是什么人。”
“自然知道,他是……”
吴子炎这番话上尚未说完,就被突然掀开的帘子阻住了话头。
两人齐齐望向帘子的方向,楚入识伸了个头进来,笑眯眯道:“夫妻俩在聊什么话题呢?还这么神秘?”
洛幽雨很快便把自己的表情调整了过来,笑道:“夫妻之间自然有夫妻之间的话题,怎么,楚公子对我们之间的打情骂俏很感兴趣么?”
楚入识顺势掀开帘子,在吴子炎的身侧坐下了,笑道:“还是有几分感兴趣的,不过相比你们二人并不想让我知晓你们在聊什么,我也就识趣的不多问了。”
“知道就好。”吴子炎耸了耸肩,道,“怎么,不继续骑马了?”
“屁股颠得疼,”楚入识说道,“话说回来,还有几个时辰就到京城了,你们二人准备好了么?莫要到时候被圣上一拷问,就吓得屁滚尿流……哦不,吴兄应该是不怕的,主要是我担心嫂子直接给吓哭了。”
“这就不劳烦楚公子担心了,”洛幽雨挑了挑眉,不无挑衅的开口,“会不会被吓哭我不知道,但是……一定不会当着楚公子的面哭就是了。”
“啧啧啧……”楚入识感慨的看着她,“嫂子这性子,真的是……够锋利啊,难怪吴兄喜欢了。”
洛幽雨冷哼一声,索性闭上了眼,不再搭理他了。
该死的,本来马上就要知道这家伙的真实身份了,孰料他自己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看这架势,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在马车上呆着,不打算出去了的节奏。
洛幽雨顿觉头大,难不成得等到了京城,才能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么?那到时候她岂不是就没有时间再来准备了?
洛幽雨在心底沉沉的叹息一声,这么想着,居然就睡了过去。
待到一觉醒过来,一行人正在城门口等着守城的侍卫核查,等到查实之后,就算是真正的进入了京城了。
洛幽雨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眉间,果然发现那楚入识还坐在马车上,立马开口道:“楚公子身为男儿,不骑马却来坐马车,是不是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一些?”
“可吴兄也在坐马车,怎么不见嫂子你这般说话?”楚入识立马开口反驳道。
洛幽雨冷笑一声,道:“他坐马车自然是因为马车里有我,是我夫妻二人恩爱的体现,但你,却就是懒惰的体现了。”
楚入识顿时哑口无言的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道:“也罢,嫂子这一口伶牙俐齿,我压根就说不过我,我看我还是闭嘴吧。”
洛幽雨恨恨的看着他,合着这家伙还是不打算出去,还要继续待下去当电灯泡啊?这再过个几刻钟,她们就要进皇城去了。
心里虽然着急,洛幽雨却也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入识在里面坐着。
几刻钟的时间过去,洛幽雨终于听到外面有人唤道:“公子姑娘,到了。”
洛幽雨神情一敛,与吴子炎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谨慎。
洛幽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跳下了轿子。
偌大的皇城之中,两人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专门停放轿车的,看上去极为空旷,金黄色的建筑物将视线包裹,洛幽雨打量了好一阵,方才收回了眼神,心道和其他世界的皇宫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富丽堂皇的。
待到那些个下人都安置得差不多了,才有一个宫女似的人物上前一步,道:“请随奴婢来。”
洛幽雨和吴子炎这才跟了上去。
通过九曲长廊,路经无数宫殿,两人总算到达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御书房的地方。
那宫女盈盈一礼,却是让三人稍微在外面等上一段时间,这才进去通报了。
三人皆是不发一言,心里都揣着事情,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宫女才推开了御书房的房门,道:“三位请进吧。”
洛幽雨深吸一口气,这才挪动步伐,往里屋走去。
空气中隐约飘着龙涎香的味道,夹杂着一些书本的香气,御书房的布置看上去很是大气,三面墙的书堆满了视线,而就在书的前面,站着一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看上去是中等模样,从五官还能窥探到年轻时的俊俏。
洛幽雨跟着吴子炎拜了下去,道:“民女洛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圣上压低了声音,淡淡道,“洛氏?”
“民女在。”洛幽雨立马开口答道,上前了一步。
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紧张此起彼伏了。
“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洛幽雨万万没有想到圣上所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顿时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似的,缓慢的抬起了头。
圣上的双眼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猛地一个收缩,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半晌后,方才开口道:“……长得,却是真像。”
洛幽雨看着他,有些发怔,却愣是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来。
“你可知你的母亲是什么人物?”圣上道。
洛幽雨故作不知的摇了摇头。
圣上却是摇了摇头,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道:“那你可知绿翠是什么人物?”
“绿翠?”洛幽雨心底一落,心道果真是要往这个话题上带了,心中定了定心神,她索性开口道,“绿翠不过是民女的丈夫纳进来的妾室,难不成还有其他的身份?”
圣上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到了吴子炎的身上去,似乎带着几分打量。
吴子炎却从头到尾都颔首,未曾说过一句话。
“哦?是么?”圣上冷笑一声,却是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洛幽雨也垂下头,沉默下去。
房间内沉默的气氛就这般延续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圣上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先退下吧。”
“是。”
“子炎暂且留下来,朕有事情要与你商量。”圣上干咳了几声,语气略带着几分严谨。
吴子炎忙答了是。
洛幽雨这才同那楚入识一同退了出去,刚一出房门,顿觉心里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唇。
一旁的楚入识看的好笑,索性开口:“你在紧张什么?”
洛幽雨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道:“我在紧张什么,你难道不是应该很清楚么?”
楚入识耸了耸肩,却是没有继续开口说话了,反倒是好整以暇的看着洛幽雨,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大字……“看好戏。”
以洛幽雨的身份,自然是不好住在宫里的,幸好吴子炎的家就在京城里,那个小城里面的房子不过是一个别院,所以从皇城出来之后,楚入识便将洛幽雨送回了吴子炎的家中。
吴子炎的家里除了一对双亲,倒也没有其他的女人之类的麻烦人物,而那一对双亲据说也是很活的开的,对于吴子炎的事情基本不怎么操心,因此洛幽雨进门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压根就不理会自己。
只有一个小小的奴婢等在大门口,看到她来了,这才巧笑嫣然的迎了上来,道:“是洛姑娘么?我是将军分给您的婢女,接下来的日子都由奴婢伺候您。”
甫一听到将军二字,洛幽雨还有一些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吴子炎,果真是那个地方呆久了,大家都唤的是公子,习惯改不太过来。
洛幽雨微一颔首,将自己手上的行李递给了她,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月儿。”
洛幽雨点了点头,道:“这府中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么?”
那月儿摇头一笑,道:“府中的老太爷和老太君都是性情豁达的,为人心善,向来不管这些,将军更是常年来不在府中,心也善良,所以我们这些下人过得倒是挺好的,好多别的府邸都羡慕我们呢。”
洛幽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眼。
知道这月儿是在探自己口风呢,怕突然来的一个新主子会把这个安静的将军府闹得鸡飞狗跳的。
不过洛幽雨也假装自己没有听懂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接这个婢女的茬,反而开口说道:“好,你带我去我的房间吧,多谢。”
那月儿点了点头,这才加快了步伐,将洛幽雨领着往她的房间去了。
洛幽雨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齐整了,那吴子炎才匆匆忙忙的回了府,刚一回府便来寻洛幽雨,打算商量一下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洛幽雨沏了一盏茶,倒是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今日圣上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问我,死去的那个是真是假。”吴子炎匆忙将一杯茶入了喉,叹了一声,道,“我自然是实话实说,告诉他是真,圣上的心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向来都猜不透,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就是点了点头,就打发我走了。”
“什么?”洛幽雨眉头蹙紧,这和她想象中的场面好像不太一样啊……“那他让你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起其他的?”
吴子炎摇了摇头,道:“倒是没有再说起其他的,就是让我退下了。”
洛幽雨更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意思她可算是明白了,这圣上的心思压根就猜不透呀……
吴子炎也跟着叹息一声,道:“我着实是摸不透圣上究竟是何意,这才赶回来想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既然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那便等着吧。”洛幽雨吐出一口气,道,“我们瞎猜只会让自己更紧张,倒不如就这么等着,事情总会来的,到时候我们也就知晓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吴子炎微微颔首:“也是,既来之则安之,那便等着吧。”
“对了,”吴子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你可去看过我父亲母亲了?”
“今日有些太晚了,倒是没去,”洛幽雨摇了摇头,道,“不如明儿个我一早便去拜会?”
“自然是要拜会一下的。”吴子炎笑道,“我打算将你提为正室了,虽然我父亲母亲不太拘于这些俗礼,但面子上的礼还是得过得去的,这个你拿着。”
吴子炎突然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两个盒子,在洛幽雨的面前放下,道:“这里面有两颗上好的夜明珠,他们二人的眼神儿都不太好,你将这个送给他们,正好。”
洛幽雨点了点头,将那两个盒子收下了,方才开口说道:“知道了。”
吴子炎这才点了点头,又道是自己还有其他事儿,便匆匆忙忙的出了房门忙去了,待到吴子炎离开了房间,洛幽雨才缓过神来,自个儿又忘了问那楚入识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那个楚入识今儿个在皇宫之中行走时,好似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想必……应该不是皇子就是王爷吧?
第二日一大早,洛幽雨便被月儿领着去拜会了吴子炎的父母,果然是一对很心善的老人,虽然只是寒暄了几句,但是洛幽雨也看得出来这两人对自己的青楼出身并不介意。
从两位老人的住所出来,洛幽雨尚且有几分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地方毕竟陌生,身边又没有一个贴己人可以说说话,洛幽雨顿时有几分后悔自己把玉儿放走了,不然也不至于此刻如此无聊。
只洛幽雨尚在无聊之时,那事情终于是找上了门来。
远远的洛幽雨便看到楚入识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下意识的就要躲开,却听到身边的月儿压低了声音诧异的叫道:“呀,那不是三皇子么?怎么跑到我们这将军府来了?”
听到了答案,洛幽雨心底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和她猜的并不差很多。
此刻的洛幽雨再看到楚入识,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当时是不是对人家太不礼貌了,这稍微一个不注意,指不定就要被株连九族啊……
“嫂子,你一个人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楚入识往洛幽雨的身前一个站定,笑着开口道。
“不过是有几分无聊罢了,在这里也不太熟悉,连个聊天的人都找不到。”洛幽雨笑道,“怎么,楚公子是来寻我家将军的?”
“不,”楚入识摇了摇头,手中折扇一把摇开,笑得风流倜傥,“我是来寻你的。”
“寻我?”洛幽雨诧异的挑了挑眉,道,“楚公子寻我却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有些话要问你,”楚入识收拢了折扇,在洛幽雨的头上轻轻一敲,道,“不知道洛姑娘是否赏脸,陪我出去走一遭呢?”
“去哪里?”
“到时候你就晓得了。”楚入识笑道,“是一个你十分熟悉的地方。”
洛幽雨疑惑的看他一眼,犹豫了一番,还是点了点头,吩咐了那月儿几句,便要跟着楚入识一同出去,那楚入识却又拦了她一把,道:“先去换一身男人的装扮,你这般模样出去,太引人注目了。”
男人的装扮?
洛幽雨心头疑惑更甚,这到底是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待到站在那红翠楼的大门口,洛幽雨才算是明白了,这楚入识为何非要自己换一身男人的装扮。
这来青楼,不换男人的装扮,老鸨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进去呢?
洛幽雨叹息一声,虽然是一身男装,却果真多了几分英气,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俊俏的小哥儿。
只是这小哥儿此时无奈的抬起头看向楚入识,道:“楚兄若是要带我来这种地方,为何不早点说?”
“自然是怕你不来喽。”楚入识笑了一声,往里走去。
洛幽雨来都来了,自然不好就这么离开了,于是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往里走去,一路上便有不少的人将他们二人往里引,直到坐到了二楼的包厢位置,说来这二楼的包厢也很是独特,在那台子旁边安着,往外一探头,便可看到楼下的场景。
而今日的青楼似乎格外热闹,台下挂着不少的红绸,一个巨大的红台正好在最中间放着。
洛幽雨和楚入识一同落了座,方才开口问道:“今日是有什么大事?”
“花魁大赛。”楚入识开口道。
“你带我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难道不晓得我已经不干这个老本行了么?”洛幽雨蹙眉开口道,语气分明已经带上了几分不爽。
楚入识忙开口解释:“我可没那方面的想法,只是今日有一个特殊的人要现身,所以我才带你来看看,保管你会感谢我的。”
洛幽雨疑惑的看着他,道:“这花魁大赛上能出现什么特殊的人?无非是风尘女子罢了。”
“还真别说,便就是这风尘女子。”楚入识挑了挑眉,笑道,“洛兄可千万别着急,慢慢等,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你想要看到的人,而且我保证,可以帮你很大的一个忙。”
洛幽雨冷笑一声,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只是面上仍然是一副绝对不相信的模样。
楚入识也不再多说其他的话,两人这就沉默下来,吃着小点心,等着好戏开场。
洛幽雨的心中也是真的很好奇,这楚入识想让她看的风尘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还能帮上她的忙,莫不是那女子和圣女有很大的关系么?
楚入识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边噙茶一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悠闲舒适。
洛幽雨索性也不再去多想,一心一意的研究着手里的香茶,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