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纳布特别尉虽然还不能算是莫逆之交,但也算是非常熟悉的朋友。他们曾经一起挑灯夜战,对增设附加装甲之后的11式进行重心调整,也曾经在众人的围观下切磋牌技,用大笑洗去满身的疲倦。回到堡垒之后,元一朗迫切地想要找个熟人一起喝酒,好把那段死里逃生的经历忘到九霄云外,但纳布特别居然毫不通融地直接赶人,这让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现在的拉玛苏维修工厂,的确已经没有了摆放酒桌的余裕。修理排除了荣誉骑士的11式之外,还有地球维和分队的两架03式需要照顾,就算把每个人劈成两半使唤,照样也有干不完的工作。实际上,如果元一朗不是疲倦到了极点,昏昏沉沉的大脑甚至不能保持清醒,那他肯定会被强行留下,与其他人一起干活干到浑身油污、弯腰驼背……
车间里的忙碌场面,很快就让元一朗明白了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他没有再给特别尉增添麻烦,简单道别之后,立刻解除了笼手、护腿、安全带,跳出了逼仄阴暗的既应机兵座舱。
当然了,元一朗肯定不会直接掉到地上,他在起跳之前就挂上了滑降索,保证能把下落速度降低到安全范围之内。挂钩与树脂绳索剧烈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呀”声响,荣誉骑士受此刺激,原本模糊的视野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正好把那个身穿凯南国家人民军/PLA作训服的人影看在眼里。
/应该就是维和分队的那位突骑连长。/元一朗充满戒备地望着这位同行,直到双脚着地也没有移开视线。/没有返回基地,而是留在这里继续战斗么?真是个斗志昂扬的人哪。/
在昨天下午的空袭当中,突骑连长指挥的仿制拉玛苏小队遭受了相当严重的损失,虽然无人阵亡,但四名驾驶员却是个个带伤,即便是连长本人,也在左胳膊上缠了厚厚一圈棉布绷带。他在距离11式不远的4号泊位那里,支起了一张斑驳的四腿木桌,双手正在军绿色的笔记本上不停敲打,可能是在撰写报告,也可能是在回放战斗影像——
可能是察觉到了荣誉骑士的注视,突骑连长突然间停止了工作,把目光投向了既应机兵所在的2号泊位。“咳咳!”元一朗尴尬地咳嗽两声,连忙向这位同行颔首致意,不过并没有上前主动攀谈;凯南上尉也没有深究,他很敷衍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就把注意力重新挪回了电脑显示屏。
/在战役分出胜负之前,我们两个恐怕是没时间建立私交了。/元一朗悲哀地摇摇头,拖着仿佛铅柱一样沉重的双腿,慢慢挪向维修工厂正门。/这就是战争,每个人都只是程序当中的一段编码,身不由己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突骑连长如此,纳布特别尉如此,我这个荣誉骑士同样也是如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砸过来的一道命令改变运行轨道。/
他的这个想法,不到三分间后就变成了现实。元一朗刚刚走到调试场地上,还没来得及和包扎点的负责人打招呼,兜里的手机就响起了蜂鸣似的短信提示音。与此同时,帐篷房那边也传来了热情的招呼声,老熟人乌苏尔,不知怎么的正在那里帮忙蒸煮消毒手术器具……
元一朗别无他法,只能边掏手机边朝那边挥胳膊,不仅动作变形走样,内心深处也是一团乱麻,点了老半天也没能把信息给点出来。邻国手机只要装入电话卡就可以发送“短信”,省去了注册邮箱这个步骤,从这方面来说还算比较方便,但这种手机通常只有英语、汉语两种输入法,对元一朗来说很不友好,让他的心情愈发急躁。/到底是谁,从来没见过这个号码。抬头称谓是——Makabe ?!/
荣誉骑士心里的那团火气,当即消散的一干二静。他如饥似渴把手机举在眼前,用了大概两分间时间,总算消化了那些半生不熟的英语。在此期间,虽然乌苏尔兴冲冲地来到了身边,而且专门用日语说了“空尼奇瓦”,但元一朗仅仅只是“哦哦”地回应了一声,眼珠甚至连转都没转一下。
会用“真壁”两个字来称呼他的,只有霜雪之风阁下。虽然那个号码并不属于阁下,但短信当中却提到了两人私下闲聊时说过的一件事情,外人根本无法编造。总而言之,雪风阁下现在就在668高地的一座炮兵射击观察所,她希望元一朗能够“尽可能快(原文ASAP)”地赶过来,参加一个有关正统官军未来战略的秘密会议。
可以平躺的床铺,看来暂时是无缘相见了。尽管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强烈抗议,但真币元一朗还是决定响应召唤,他对乌苏尔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摩拳擦掌地打算立即离开——
满头绷带的步枪手,完全不顾规章条例地挡在了荣誉骑士面前。“真壁节下!”年轻持镰者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就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那只没有受到遮挡的左眼,死盯着元一朗的手机就是不肯挪开:
“遇事要变通,你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要知道变通!请你给议员阁下回信,诉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有可能会晚到两个间断时——不要像这样似地瞪着我,真壁节下,你必须休息,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就像是晾衣服的木架子!”
元一朗惊愕地眨了一下眼睛,对乌苏尔的仗义感到十分感激。但他不会允许自己偷懒,更不会允许自己违抗命令。“是执权阁下。记住,要称呼霜雪之风阁下为执权阁下。”他暂时停下脚步,温和地指出了步枪手的用词失误。“我有我的使命,而你也有你的任务。”他扶住步枪手的肘部,把一片狼藉、伤兵哀嚎不断0的调试场地指给乌苏尔看:
“你就留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天已大亮,军医很快就会下令转移包扎点。巴尔姆队剩下的那些人,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