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翅鵟仍然与座骑保持着感官同步,他通过空战拉玛苏敏锐的双眼,把这群地方领导人的丑态看的是一清二楚。髑髅绿洲领主对他们没有任何同情,既然当年的殖民者选择了过度开发,把远超实际需要的丛林大片烧成白地,那他们的子孙就活该受到风沙侵袭。/偏离正道就只有这种下场,悔改罢!/
他无意等待本地显贵们恢复秩序,那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同步断开之后,星翅鵟当即推开头顶装甲门,以幽鬼般的敏捷迅速钻出座舱,从十五腕尺的高度一跃而起。
换作笨重的持镰者种姓,即便不被摔骨折,踝关节也会严重扭伤。但星翅鵟不需要担心这些,他是蒙神赐福的思想者,拥有堪比鹰隼的轻盈身躯,无论天穹、大洋还是星空,都可以在其间自由翱翔……
星翅鵟享受着自由落体带来的强烈愉悦,轻巧地落在了停泊场正中央。他的大氅随风招展,就像一面充满骄傲的荣誉战旗,族刀“萨玛沙”稳稳地挂在革带左侧,冰髓材质的刀鞘,距离地上的警告标识仅有一指之遥。
暖风滑过髑髅绿洲领主的脸颊,就像受热融化的流动油脂。西南方向的天空乌云密布,倾盆暴雨眼看就要成型。这就是热带雨林,先后吞噬上百万条鲜活生命,今后还将继续下去的绿色地狱。每次来到这里,星翅鵟都会生出不一样的感触,最初是困惑,随后是厌恶,直到如今的无可奈何。
采用褐——黄沙漠迷彩涂装的25-167-01号空战拉玛苏,在新任统治者身后缓缓收起膜翅扑翼,三只殷红如血的复眼,也随之变得黯淡无光。它在浩瀚沙洋待了太久,对这片湿热的丛林已经不太,不仅翅根多次过热,人工心脏在飞行途中也出现了杂音。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宫殿卫队的运输机随后就会抵达,来自微尘岛的专业队伍,很快就会让它再度变得精神抖擞。
在空战拉玛苏进入休眠状态的同时,市长那边似乎也已经整理好了仪容。他向乐队那边匆忙地一挥手,提着长袍下摆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航标城的这位最高民政长官,为这次会面显然是煞费苦心,他专门穿上了第一纪元风格的无袖长袍,以及用独角兽皮条手工编制的露趾凉鞋,黄铜材质的墙冠重重压在头顶,金灿灿的煞是耀眼……
但星翅鵟还是不喜欢市长,甚至可以说发自内心地厌恶。原因无他,这位刻意模仿古代思想者先哲,墙冠上还给额顶第三目留了开口的一市之长,居然是一位獠牙尖利、体型肥硕的中年持镰者。
第一世代的伟大先祖若是还在,根本不会允许这种亵渎神灵的事情发生。如果是在第一纪元,持镰者、执笔者别说是担任地方行省长官,就连普通军队的副营官都别想拿到。他们是低等的建设种姓,生来就应该无条件地服从指示,而不是拿着领导者的权杖发号施令,就算拥有相应的能力,也绝对不行。
然而,在大政翼助会的纵容下,古老的秩序已经被摧毁殆尽。曾经在伟大先祖面前屈膝跪拜的持镰者,居然像滑稽演员似地穿上贵族衣冠,对着掌舵种姓出身的部下耀武扬威了。星翅鵟实在是不能容忍这种罪行,当进取派扫平反抗势力之后,他就会立即颁布法令,为旋律连续体社会重新建立应有的秩序。在此之前,为了大局考虑,星翅鵟只能暂时忍耐。暂时,忍耐。
持镰者市长没有读心能力,当然不可能发现新任统治者的内心波澜。他迈着既可笑又别扭的四方步,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距离星翅鵟六腕尺的地方,开始正式行礼。“舒比闪努曼——”市长首先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右手笼住墙冠开口,恭恭敬敬地把腰弯成了九十度直角:
“/ana libbi beti_ya qibiu(对我的主人说)——/”
“好了,这就可以了。”星翅鵟用丝毫不带口音的下行语,打断了持镰者市长的高等语欢迎致辞:
“我,‘最初行营’的守护者,从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如果你们的心中确实存在恭敬,如果你们对连续体的内外敌人确实充满仇恨,那就让你我尽快进入正题,而不是在这座机场浪费时间。”
有那么几忽,舒比闪努曼的眼睛,瞪的比墙冠上的天青石装饰还要大。不过,这位窃据高位的持镰者,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镇静。“愿阿舒尔神赐福,蒙恩的守护者,”他捋捋下巴颏上的近百条辫穗,然后就像年轻学生一样双手按胸,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颅:
“航标城的大门为你敞开。吾等的忠诚,永世不变。”
无聊的寒暄,至此终于宣告结束。星翅鵟甩一甩颀长的尾巴,昂首挺胸地走向欢迎队伍。站在仪门入口处的乐队,就像是被突然拨上了开关,瞬间就从鸦雀无声变得锣鼓齐鸣,奏起了喜气洋洋的《阿舒尔雷采进行曲》。大群的执笔者呼啸飞来,为贵客撒上雪一般轻柔的纯白花瓣,身材魁梧的持镰者士兵分列地毯两侧,随着长官的命令举起手中兵刃……
在欢迎队伍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支精挑细选出来的仪仗队。他们全部披挂第一纪元时期的青铜鳞甲,手握样式古朴的黑铁长枪,在星翅鵟通过地毯的时候,上百名士兵仿佛掠食猛兽一般发出威武长啸,就好像他们真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足够让连续体新任统治者感到骄傲一样。
“……”
星翅鵟向仪仗队无声地回以注目礼,尽可能地不让自己显露出不满。市长、城市长老就像影子一样,一路小跑地追在大氅后面,当他通过仪门的时候,301军司令官恩美卡尔带着自己的一帮随从,神色慌张地也加入到了队伍当中。这家伙是个思想者,但却不是前三百家族成员,无权使用反重力步舆,混杂在人群当中,甚至还没有自己的书吏官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