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十二天(避风港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就像一部惊悚戏剧那样峰回路转。起先,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联军不仅击退了虫族进犯,而且还往301军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把“匕首雨”列车炮几乎全须全尾地开了回来。然而,就在霜雪之风向连续体全境公开发表《边塞演说》,正式宣告就任临时执权的时候,星翅鵟却亲率大军汹涌而下,只用一轮空袭就把她的计划砸了个粉碎。
叛军首领使用了古代遗物。一件或几件从未有人见过、必定出自浩瀚沙洋深处的高科技遗物。霜雪之风简直不敢相信,第一世代祖先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军事科技,凭借这些先祖遗存,星翅鵟不仅能够制造出规模宏大的立体投影,而且还能释放极其强烈的电磁干扰,将地球人引以为豪的电子产品瞬间变作废铁。
“不顶用!换望远镜也不顶用!”
——这是协防红滩磐石堡垒的地球自行高炮连,通过有线电话传来的悲愤呐喊。叛军发动首轮空袭的时候,霜雪之风被真壁元一朗护送到了拉玛苏维修工厂。她和守备司令尼拉里进行了一段漫长的通话,自信心也因此受到了近三十年来最为严重的冲击。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超过了进取派发动政变的那个白天。
尼拉里报出的伤亡数字与受损情况,就像是钝锯一样切割着霜雪之风的神经。电话终于挂断之后,她在工厂电讯室整整发了十五分间的呆,甚至没有力气从藤椅上面坐起来。这次战役,星驰鵟总共动用了7个得到先祖遗物加护、能在高射炮火当中闲庭信步的空中翼队,以及编制人数超过5万、并且得到预备炮兵重炮与宫殿卫队加强的301军。面对这架可怕的战争机器,总人数仅仅三千出头的联军,真的有希望守住防线么?
回到地下指挥所以后,霜雪之风一直都在不停地发号施令,不管有用没用,手里总是攥着几卷纸草卷宗。她不仅强迫自己保持这种忙碌状态,而且还要把整个指挥部一起拖下水。只有这样做,她才不至于被内心深处的黑洞所吞噬,只有这样做,她才能找到借口背对尼拉里,暂时躲开营造者司令那充满责难意味的锐利目光。
不久之前,霜雪之风曾经利用233翼队侮辱荣誉战旗事件,从尼拉里手中直接夺走了守备团战时指挥权。那时候,她无比坚信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还曾经当着指挥所里众多军官的面,高傲地发出了如下这段宣言:
“旧的时代已经结束。从现在开始,将士们的荣辱安危,将会由本人一肩承担!”
这句话不仅惹得很多年轻军官欢呼雀跃,而且很快就在守备团当中流传开来,在各个种性的士兵当中引起了不小反响。霜雪之风成功树立了自己英勇无畏的形象,同时也把自己放进了一个无形的牢笼:
君主不能言而无信,既然她夺取了兵权并且自称旋律连续体的合法领袖,那就必须履行相应的义务,带领正统官军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而不是陷入没有出头之日的深邃绝望。
这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旋律连续体临时执权,却只有迎头而上这一个选项。那天晚上,霜雪之风强迫自己面对话筒,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午夜演讲。随后的三天(避风港天)当中,她几乎一秒钟都没有合过眼,时刻不停地奔走于堡垒的各个角落:
看望包扎所的伤员,视察牵引火炮的修理进度,接见一批又一批赶来的地球援军,即兴发表用于振奋士气的各种讲话……她甚至还挤出时间和影武者叛逃特工见了面,跟这个家伙商量了整整一个间断时的反攻天赐城计划。/现在想想,那只变形虫还真是嚣张到了极点。/
然而,星翅鵟的攻势不仅没有减缓,反倒变得越来越凶猛。Na-115、Na-116两个步兵师都攻到了堡垒射界区域,活塞动力飞机与空战拉玛苏的轰炸昼夜不停,先后两次瘫痪了“拂晓晨光”巨型掷雷器炮台。然而,战局就在这个意想不到的时刻,迎来了预料之外的转折点,地球军队安排了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以多辆装甲载具被毁、人员伤亡数十人为代价,取得了具有战略影响的重大战果。
十五至二十架叛军拉玛苏被当场击落。参战的六个空中翼队,总计付出了超过50%的伤亡。就连叛军首脑星驰鵟的专用座机,也被地球人乱炮齐发打成重伤,返航途中险些坠毁在射界区域,如果不是部下们及时抛出缆绳拖曳,他甚至有可能被正统官军当场俘获。
回到三岔河口之后,星翅鵟以个人名义先后发出两道通电,就像输不起的小孩子那样矢口否认战败。但他的专用座机从那以后再未升空,301军的地面进攻,也仿佛琴弦被割断一般地戛然而止。
联军随即开始反击,地球坦克作先锋,持镰者步兵紧随其后,很快就把叛军赶回了本月月初的双方分界线。今天,在前方不远处的战殁将士墓地,霜雪之风将会代表联军指挥部发表演说,在地球与避风港行星的众多听众面前,正式宣布“持镰者荣耀”战役的伟大胜利。
然而,阿舒尔神的赐予从来都不是免费的。叛军固然付出了成千上万的伤亡,联军这边同样也是损失惨重,堡垒守备团就算把轻伤归队人员也算上,现在也只剩下了一千兵力,并且绝大多数都是炮兵,步兵/选锋步兵分队几乎在阵地防御与反冲击当中伤亡殆尽,很多重伤员至今仍未脱离生命危险。
是霜雪之风把他们送上了战场,让这些军官、军士与士兵在枪林弹雨当中奋力拼杀。但这同时也是她的职责,军事指挥官不可逃避的职责。她不仅没有办法追回阵亡将士的生命,在今后的一连串战役战斗当中,还会让伤亡数字扩充数倍乃至数十倍,让无数个家庭痛哭失声,与自己的亲人从此两世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