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舒尔哈东之年,八幕之月,第十八之四十日上午。方舟遗迹东南方向,沙盗组织“沙民邦联”秘密补给点。
四天前的同一时刻,星翅鵟在航标城郊外果断决定挺进浩瀚沙洋。为了抓紧时间赶路,他甚至放弃了返回天赐城检修的预定计划,而是改变航线直飞北方,出其不意地降落在了烂铁隘口要塞。
无论是驻防当地沙海拓殖军官兵,还是第54空中翼队的拉玛苏骑士,都被“最初行营”守护搞得目瞪口呆。星翅鵟并没有和他们多说废话,他命令要塞守备团继续坚守岗位,然后亲自操起扳手,用最快的速度为座机更换了发动机、膜翅扑翼以及背部肌肉束,率领54翼队状态最好的四架拉玛苏连夜起飞。
从烂铁隘口到方舟遗迹,就算全程直线也要飞上2023.6京畿里。为了增加飞行速度,星翅鵟不仅命令编队爬升到2800腕尺高空,而且毫不吝惜地压榨先祖遗物潜能,拼尽全力减少飞行阻力。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家徽扣针对动力背包发出指令,在编队周围制造出流线型的无影之渊,让空战拉玛苏得以不受任何束缚地空中翱翔,最大速度比平时增加一倍不止……
尽管中间曾经三次停下加油,但星翅鵟仍然只用八个间断时就飞完了全程。乌尔纳姆。精灵之息提供了安全屋与补给点的坐标,所有仓库全都装满存货,清澈的汽油就像泉水,令人看到就心满意足。他们换掉过热的引擎润滑油,为武器弹药一丝不苟地做完保养,然后畅饮银壶中的“生命之力”,狂吼着向阿舒尔神立下必胜誓言。在浩瀚沙洋,截至这一次为止,星翅鵟从未令阿舒尔神感到失望。截至这一次为止,从未令阿舒尔神感到失望。
于是六名骑士穿越浑黄沙尘,冲入毫无秩序可言的浑噩战场。这本来应该是一场速战速决、丝毫没有难度可言的武装游行,不管怎么看结局都会是大获全胜:敌人只不过是一小群遇难者,蜷缩在方舟遗迹寻求庇护;乌尔纳姆手下的情报人员早已乘船抵达,而且承诺全力提供协助;守卫遗迹的机械精灵,不过是服侍伟大第一世代的奴仆,它们绝不可能违逆阿舒尔神的代言人,必将会在星翅鵟面前俯身拜服……
然而,所有这些期待都落了空。机械精灵就像是迂腐的老头子,只知道空喊“和平!”、“忍耐!”。亵渎圣地的遇难者,尤其是那些蓝星人居然强占了一批先祖遗物,坚决不肯引颈就戮。但是,最恶劣的还是那些情报人员,那些活该被战车分尸再暴尸荒漠的无耻叛徒,那些活该世世被内尔格勒奴役的变形虫!他们竟敢背叛旋律连续体,背叛至高的阿舒尔神,不仅调转枪口对星翅鵟开火,而且引来了一整支沙盗舰艇大队,用背信弃义的炮火,夺走了拉玛苏骑士高贵的生命。
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叛徒居然还与丛林虫族同流合污。他们不知道用了何种邪恶手段,居然能驱使成千上万的飞行虫兽,让它们像熟透的浆果一样接连自爆,酸液烧得拉玛苏外甲吱吱作响。无影之渊不能抵抗这种火力,投影幻象也无法同时欺骗所有虫兽,在绝对数量优势的敌人面前,区区几架空战拉玛苏根本无力回天。
星翅鵟失败了。第54空中翼队失败了。有生以来第二次,星翅鵟被迫像个懦夫一样背对敌人逃跑。爬升到2500腕尺、最终冲破叛徒堵截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沙勒马那沙尔一名骑士,这位最后的同伴又坚持飞行了五十京畿里,终于还是因为坐骑受伤太重的缘故,失去动力陷入了致命尾旋。
“最初行营”守护孤零零地飞行在蔚蓝天空,众叛亲离、遍体鳞伤。他失去了所有武器,后腰挂架只剩一发低速榴弹,四片膜翅全部带着豁口,每次扑扇都会让裂纹更加扩大。不过,最严峻的问题还是燃料和动力,星翅鵟逃离战场的时候,腹部主油箱用的只剩三分之一,腿部、肩部的辅助油箱几乎全空,六个引擎气缸的燃油喷嘴也有五个不太灵光。
拉玛苏的人工心脏,输出功率只够步行。等到汽油用光的时候,星翅鵟就会变成大漠之中的遇难者,要么屈辱地死于敌军轰炸,要么更加屈辱地葬身食腐生物肚腹。他迫切需要找个地方降落,给干涸的油箱加满燃料,为过热的引擎更换零件,如果可能的话,还要给膜翅提供水、糖分以及至少六个间断时的休息时间,让这个最为重要的部件有机会自我修复。
乌尔纳姆。精灵之息本应为他准备这些。但这个该死的影武者却根本联系不上。无论星翅鵟呼叫多少次、咆哮多少回,传音耳环始终就像墓地一样沉寂,连无线电台常有的白噪音都听不到。刚开始的时候,星翅鵟还以为乌尔纳姆是遭遇了不测,颇为这条变形虫担心了一番,但他随即就发现,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些标记在回程路线的补给点,与去程路线的亲戚们有着天壤之别。星翅鵟接连探访了其中三处,但他找到的要么是废弃的无用洞窟,要么是坍塌后惨遭流沙掩埋的地下空洞。/汽油?净水?应急食品?愿阿舒尔神降下怒火,这些鬼地方连只谧蟹壳都看不到!/
旋律连续体最高统治者没有继续浪费时间。他只剩最后十升汽油,即便有无影之渊庇佑,最多也只能飞上二十京畿里。不过,星翅鵟非常怀疑先祖遗物究竟还能不能起作用,和叛徒以及蓝星人战斗的时候,动力背包就已经是忽冷忽然,造出的立体投影还不及平常的十分之一,如果再冒险使用的话——
“咔嚓。”
仿佛打破窗户一般的碎裂声,让星翅鵟顿时屏住了呼吸。动静并不是很大,但却来自脖颈正中,不偏不倚恰好就是家徽扣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