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成拉哈木山的丑陋石块,终于在星翅鵟眼前变为静止。拉玛苏现在距离地面不到500腕尺,这里的空气阻力非常强劲,过大的湿度也会影响膜翅使用寿命,并不算是一个适合巡航飞行的高度。为了节约汽油以及扑翼零件,他需要在10分间内爬升到1000至1500腕尺,否则的话很有可能提前耗光油箱,被迫在航标城军民两用机场备降。
真要是出了这种事情,星翅鵟在南方边陲仅存的那点威望——如果这种东西果真存在的话,就会像遭遇龙卷风的纸草碎片那样荡然无存。“最初行营”守护者回銮天赐城可是绝密中的绝密,星翅鵟事先根本没有通知航标城市政厅,如果他在那里突然降落,持镰者市长根本没有时间组织全城名流出迎,机场跑道也不会立起深紫色三重仪门。星翅鵟在航标城能够得到的,恐怕只有塔台、后勤人员的不屑冷笑而已。
这可不仅仅是他的胡思乱想。过去的半个月里,已经有不止一个人这样做了。六天前,星翅鵟曾经强忍伤痛前往三岔河口机场视察,但空中翼队幸存者们的表现却是异常冷漠,他们除了行礼——回礼之外几乎一言不发,逼得星翅鵟只能临时取消士气演讲。不过,这些拉玛苏骑士的心情并非不能理解,他们失去了多达六之十的战友,全部8个空中翼队就算把总预备队第8空中翼队也加上,还能升空的拉萨苏也只剩下二十六架。指挥失当这个责任,星翅鵟必须承担。
然而,对他无礼的不仅仅只有宫殿卫队。聚在野战医院的持镰者伤员,每天除了吃饭换药,就是聚在一起骂天怼地,他们用“那一位”指代星翅鵟的族名,各种污言秽语可谓层出不穷,就连警卫/督察队都没法让这些低等种姓闭上嘴巴。
如果抵触情绪只是在士兵、军士当中蔓延的话,那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问题是事实并非如此。整个301军司令部,还对他保持恭敬的就只剩下炮兵副军长萨尔贡,包括副司令卡塔尔萨赫在内,其他将官要么阴奉阳违要么称病不起,行政——联络主任干脆以统计伤亡为名躲了出去,直到星翅鵟驾机起飞都没有回来报告。
/这家伙肯定躲在北方要塞。/星翅鵟再一次转动座机三眼,将目光转向正北方向的巴茹(Baru,意为预言家)山。那里是印章山脉的主峰,土石之下隐藏着数十京畿里的隧道,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军事重地。一旦航标城失守,幸存军民可以沿着铁道线迅速撤入山中,在那里等待连续体援军到来。但是问题这就来了,301军现存的那些高级军官,真的有勇气长期坚持下去么?
星翅鵟对此深表怀疑。目前,301军和残存的空中翼队已经非正式地拒绝参加进攻作战,他们炸毁了茹巴姆铁路桥,把防线向北方大大收缩,试图缩到想象中的硬壳里面苟延残喘。在士气如此低落的情况下,蓝星强盗只需要聚集力量打开一个突破口,立刻就能让这帮家伙一溃千里,成建制投降也不是没有可能。
连续体统治者脑中,不由得出现了卡塔尔萨赫与持镰者市长双双跪地,向来自外星的侵略者屈膝讨饶的场面。他不愿意301军和航标城落得这个下场,但他偏偏不能留下来督促监督,用钢鞭把这群胆小鬼重新抽进堑壕。/阿舒尔神诅咒首都那帮老腐朽!每当连续体遇到连续考验,他们就会窜出来让局势雪上加霜!/
天赐城发生了声势浩大的反进取派骚 乱。这个消息是他昨天晚上刚刚得到的。天青石家、无声之影家率领超过一百名前三百家庭成员,在风起宫门前公然聚集闹事,对星翅鵟的统治新秩序表示强烈不满。人群越聚越多,他们不仅向维持秩序的拉玛苏骑士投掷杂物,而且还想冲进“最初行营”,释放十三位正在接受矫正教育的大政翼助会议员。如此叛逆大罪,如果换作是低等种姓或者世袭贵族之外的思想者,早就被枪炮打得血溅当场了。
可问题是,来闹事的不仅都是世袭贵族,而且多半还是各家族长。根据宫殿卫队的报告,在场的拉玛苏骑士一开始只敢鸣枪示警,但却根本震撼不了这些自视甚高的腐朽贵族。尽管空中翼队随后强行冲散了人群,并且逮捕了包括无声之影家现任族长在内的22人,但这群骑士却只能把叛逆者们暂时关进最初行营,与接受教育的十多名神选议员三眼对三眼。这种程度的惩罚,甚至还不如闭门思过有威慑力。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续体最高统治者险些气炸,全身上下的体 液几乎要当即沸腾。然而,这却是他自己作茧自缚的结果。自从掌权之后,星翅鵟就在公开场合反复强调传统习惯法,他不止一次地宣称,连续体公民、臣民必须对前三百家庭时刻保持恭顺,别说是肢体接触了就连言语顶撞都不允许。尽管天青石家、无声之影家的叛逆行为罪不容赦,但星翅鵟留在天赐城的部属,在没有得到明确命令的情况下还是不敢对犯人施以重刑,他们把做决定的责任一股脑推到连续体统治者的头上,自己倒是落得个清闲自在。
星翅鵟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到天赐城以后绝对会再开杀戒,至少杀掉五名带头闹事的族长,而且是用“萨玛沙”亲手处决。新秩序已经建立,并且将在进取派的手中一直保持下去,身为阿舒尔神选中的代言人,星翅鵟有资格并且非常乐意处决不听话的贵族家主,让这帮老腐朽的脏血流淌在塔庙边墙。
他将在天赐城重新建立森严的统治秩序,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再次五体投地。等忙完首都这些杂事以后,星翅鵟还会再次重返前线,对蓝星侵略者和叛军发动复仇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