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朗花了大概三分钟的时间,这才消化掉最初的震惊。他渐渐看到了浮游巨舰的外表细节,为这座人工奇迹再一次地感到敬畏不已。与地球大国的海上军舰不同,骏奔部落的这艘母船,其一没有光洁流畅的船壳,又其一见不到鲜明靓丽的涂装,从舰岛到船底,很多地方都有着显眼的修补痕迹,最底下的几个排气管道附近,甚至还能见到泪痕似的斑斑锈渍。
生活在部落母船的众多居民,早已改变了这艘巨舰的原始设计。在正对远征队的右舷,能看到三具舷侧升降机与十多座旋转炮塔,沙民对升降机开口与炮座之间的空隙进行了充分利用,总共向空中延伸出上百座临时平台,众多梁架就像钢铁制成的骨骼,将这些触目惊心的建筑物在风中稳稳托住。
骏奔部落的沙民,对临时平台的安全性显然颇为信任。他们在上面搭建出密密麻麻、宛如蜂巢也似的临时棚屋,再用回廊、扶梯与管线将这些方盒紧密连缀起来,居然在船壳之外硬生生搭建起一座迷宫之城。那里不时有灯光闪烁,偶尔还能见到几缕灰白色的炊烟,数百甚至数千个家庭居住在那里,年复一年地继续着各自的日常生活。
荣誉骑士并不知道那里住着怎样的人群,但他很愿意到那里作客,亲眼看看传说中的沙民独立部落。/在战场牌当中,部落母船是只有6分,却很容易受到天气牌影响的鸡肋。/他顺着飘起的轻烟向上望去,将视线慢慢转向飞行甲板,/真没想到,实物居然能够如此雄伟——阿舒尔神在上!/
上百盏照明灯光突然亮起,顿时就将飞行甲板照得毫发毕现。那里可不是平平坦坦的一整块钢板,而是分布着或大或小的众多车间,覆盖在棚顶的奇妙帆膜,即便是在暗淡的夜色当中,仍旧闪烁着诱人的深琥珀色光芒。那是塑型帆膜,被沙民广泛使用的先祖遗物,根据伊南娜。月影的说法,这种神奇薄膜既能蓄热又能发电,如果能得到足够多的样品和地球科学家一起研究的话——
舰岛上的两盏探照灯,就在此时齐齐关闭。远征队与骏奔部落终于结束寒暄,开始了正式的接触。或许两边很快就会谈崩,也或许今晚便能订立盟约,福凶祸吉,只看阿舒尔神如何裁决。
母船与沙地之间的垂直距离,仅仅只有三十腕尺左右。部落首领没有使用舰尾的主船坞,只是打开了位于舰舯的一个货物搬运口。双层装甲舱门颇为安静地向着两侧滑开,暴露出一扇四角圆润的方形窗口,细长的伸缩式坡道缓缓探入黄沙,就像是巨兽伸出的一根小小触角。前来接应部落战士旋即冲出舱门,顿时就在沙漠当中踏出两道滚滚烟尘。
骏奔部落总共派出了12名骑兵,分作两个单路纵队。他们统一骑乘体格矮小、通身黄褐色的沙地独角兽,额顶的那根长角黑的就像生铁,若是捅到谁的皮肉,少不了弄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大血窟窿。
在矮壮坐骑的衬托下,骑手们的身材显得格外魁梧。他们用头巾、围巾和伪装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还用过滤口罩封住了眼睛口鼻;每名骑兵都在肩上斜挎一杆步枪,但长刺刀却像佩剑一样插在腰间的刀鞘里面,仿佛12头正在沉睡的猛兽。按照影武者特工之前的说法,如果沙民不给步枪上刺刀,那就说明他们是诚心待客,但她说的都是沙民邦联当中的规矩,这种自由散漫的独立部落,是不是也有这种风俗那就说不定了。
“愿阿舒尔神赐福!”最靠前的那位骑手,离得老远就扯开嗓门,用那种类似高等语的本地语言大声地表示欢迎:
“向流水神使恩基致上诅咒!骏奔部落的不羁之民,在此欢迎远方来客!”
这几句话的用词还算浅显,元一朗勉强还能听明白意思。他知道,“不羁之民”是独立沙民部落的自称,咒骂恩基则是所有沙民共通的习俗。作为旋律连续体临时执权的私人代表,等会儿见到部落首领之后,元一朗也必须来上一段类似的客套话,但他的台词不仅冗长乏味足够念上五分间,而且还是拗口难懂的高等语。直到现在,荣誉骑士仍旧也不知道每句话、每个词的具体意思,纯粹是靠着记忆力硬背下来。/会见开始之前,找机会再复习几遍吧。绝不能出现外交事件,绝不能!/
奇毅站在一号车前,用几句僵硬板直的高等语回复了骏奔部落的骑兵。他不仅自己手里提着95步枪,其他远征队员也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不过,那些骑兵倒是不以为意,他们在距离岩滩100腕尺的地方转为横队,然后齐刷刷地勒住独角兽,毫无俱意地停在了远征队的枪口面前。从元一朗的角度望去,两队骑兵一左一右,真像是为巨舰伸出的钢铁坡道,装上了一对威风凛凛翅膀。
队长、指导员来到了奇毅身边。他们低头交谈了两句,然后一起坐回一号全地形车,“隆隆隆”地启动了柴油引擎。四辆八轮自动车随即从前到后排成一路纵队,以5米的间隔依次开上伸缩式坡道,真壁元一朗驾驶强袭武侍负责殿后,等所有全地形车都驶入了货物搬运口,这才把重枪管步枪抱在胸前,昂首挺胸地迈开了大步。
所有部落骑士都在看着他。荣誉骑士能够感受到这些持镰者的目光,他们对“仿制拉玛苏”完全没有敬畏之情,反倒毫不掩饰地表示出了好奇。11式从两队骑兵中间穿过之后,为首的那名骑手甚至压低声音,和身边的同袍低声交谈起来,不偏不倚正好被胯部光电头捕捉到。元一朗感到了一丝尴尬,他只希望在参加骏奔部落欢迎宴会的时候,同样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有谁愿意被当成上野动物园的熊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