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壁元一朗踏上船坞底层甲板之后,12名持镰者骑士随即也返回了母船。坡道收起、舱门关闭,巨舰在引擎的隆隆声中再度启航,强袭武侍在惯性作用下登时就是一阵摇晃,多亏元一朗及时摆动笼手恢复平衡,这才避免了尴尬场面发生。四辆山猫式八轮车已经停在了指定车位,骏奔部落的战士专门用针麻细绳围出了一片空地,长宽都在50腕尺以上,就算是过来一整个既应机兵中队,恐怕都能毫无困难地停驻其中。
荣誉骑士没有马上步入自己的车位。他同时转动主摄像头与胯部辅助光电头,贪婪地打量起了周围景致。既应机兵的脚下,船坞无声无息地向着四方延伸,宽度几乎等同舰艉,全长超过四百腕尺,从上到下贯穿整整五层甲板,足以容纳莱丁这样的大型超级系机器人。奇怪的是,如此巨大的一座舰内空间,灯光却完全不能满足实际需要,除了头顶、墙壁上的几十盏球形灯外,根本看不到其他照明器材。
昏暗的晕黄色灯光,就仿佛停电之后临时点起应急的蜡烛,既照不远又照不亮。两艘悬浮战斗艇懒洋洋地停在各自泊位,天线、桅杆尽皆收起,火炮与火箭发射器也被蒙上防尘剑麻布,显然早就已经陷入了沉睡。栈桥、天桥、桁架与龙门吊上空荡荡几乎没有人影,只有几位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哨兵,例行公事似地站在简陋的岗亭。
元一朗并不担心沙民隐藏伏兵,11式安装的光电观瞄设备,除了几个辅助摄像头外全部拥有夜视功能,他自己也准备了两具具配合头盔使用的下翻式热像仪,外加一具凯南本国生产的民用微光望远镜,就算在零光照的室内黑暗环境,也能捕捉到对方的身影。不过,人类对光明的渴望,早已被穴居时代的先祖刻在了基因里,黯淡的船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心潮澎湃,只会让他愈发地感到不安。
奇毅正在集合远征队员,就像训练新兵那样不断发出“向左转!”、“向右看齐!”之类的队列指令。十七岁少年东方骏、年轻女店主沈熙和、牙尖嘴利的女特工伊南娜,他们三个倒是不用参与其中,但也并没有坐在一边无所事事。影武者老板带着两位合同顾工,在二号车边上聚成一堆,小声但却激烈地展开了争执。元一朗也很想加入他们的圈子,向伟大的伊南娜。月影特工大人提出几个不太友好的问题,可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远征队徐队长一直在催促他停车熄火,沙民派出的接应人员,也已经走到了麻绳围栏的边上。
负责欢迎远征队的那些骑兵,早就消失在了灯光难以企及的阴暗处。骏奔部落派来引路的向导,是一位魁梧高大、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的中年持镰者,他把代表部落的飞翼狮龙骑扛在右肩,脸上就像泥塑木雕似地毫无表情。然而,那双嵌在深眼窝当中的褐瞳圆眼,却像蓄势待发的鹰隼一般炯炯有神,当向导把刀割似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元一朗居然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因为对方的眼神实在太过凌厉,仿佛远征队员都是前来远足的小学生一般、
由于是在市内活动,持镰者只穿了一套再生纤维作训服,外加一双质地柔软的短帮军靴。长期的野外生活,让他的面孔被狂风吹得黑里透红,随处可见褪去的死皮;多年的戎马生涯,令这位中年战士习惯了长期紧绷神经,就连腮部肌肉也为此变得僵硬。他的眼窝深陷,他的嘴唇干瘪,他的脸部肌肉紧绷绷地罩在头骨上面,就好像那是一层硬邦邦的装甲。
“骏奔部落远行斥候,提提那瑞。”持镰者战士用下行语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他似乎对这种语言充满厌恶,每个单词都像是硬邦邦地砸出来,带得胸前那只过滤面罩一阵阵地晃动:
“奉族长命令,得长老会议认可,来此带领诸位前往海图室。你们,还有没有事情需要在此地处理?”
奇毅和伊南娜的回答,自然是“非常感谢,可以立即出发。”远行斥候也不跟他们客气,原地一个向后转,甩开大步当即便走。元一朗刚刚给驾驶舱门设置好密码锁,几秒钟前刚刚返回正统官军的队列,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迫迈开双腿,与其他队员一起紧紧追在这位提提那瑞身后。
远行斥候的过滤面罩,不仅比骑兵面罩更加棱角分明,而且还专门刻上了交错雷电标志,威慑力不可谓不强。不过,那面方形战旗应该是临时借来的,提提那瑞走在远征队前方,对自己扛着的旗帜是看也不看瞧也不瞧,任凭飞翼狮龙图案在头顶翻卷,不时反射出鲜艳的彩光。他很少说话,也难得停下来为客人指路,遇到弯路只管转过去,碰见岔道也没有丝毫犹豫,好几回都逼得远征队员“跑步前进”,不然就会追丢了向导。
东方骏追的最为吃力。他还是个孩子,一米七五的身高矮了沙民向导整整一个头,跑起来当然也得费上更多的力气。除此之外,长的不知尽头的路程,也在慢慢吞噬这位“地球平民代表”的体力。在部落母船当中,可没有用来代步的电动车或者平板车,同一层甲板的移动只能依靠两条腿,十多双军靴踩在网纹钢板地面上。“咚咚咚咚”比太鼓达人还要热闹。
不同甲板之间的垂直移动,倒是可以借助电梯的力量。问题是,部落母船安装的电梯是最老旧的那种配重式,大铁块下去——轿厢上来,大铁块上来——轿厢下去,运行时候的隆隆噪音堪比工厂车间不说,升降速度也比现代地球电梯慢的多,从船坞甲板到海图室所在的舰岛,慢吞吞地就好像鲑鱼翻越瀑布一般,看起来似乎近在眼前,却总也无法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