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宋文华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递给涂银鹿,缓声问道。
涂银鹿抽抽噎噎的回答道:“是我爹偷偷把我放出来的,他让我离开闾栾山,别回去了。”
“那你娘呢?”宋文华又问道:“这种时候,母亲应当更心软才是。”
涂银鹿看起来更难过了,“她现在每天神神道道的,我爹说她快要走火入魔了,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只翻看从我外祖家里拿回来的那一堆书籍和字画,都快翻烂了。”
“看来令堂与老县令的感情很好啊,老县令走后,还一直睹物思人。”宋文华意味不明的笑着赞赏道。
涂银鹿现在对祖父和涂夫人是怨气满满,闻言撇撇嘴,“她才不是孝顺呢,外祖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她与外祖多亲近,也不许我与外祖和外祖母多往来。现在外祖去世了,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孝顺起来了。每天翻着那些字画和书册,念叨着什么手什么书之类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宋文华眉头一挑,却不再说起涂夫人,而是好生安抚涂银鹿,让她安心在县衙后院里避难,有事情可以吩咐老袁,只是要少走动,不能太引人注目。
涂银鹿听得连连点头,“你放心,我知道我身份特殊,一定呆在房里不出门,吃喝拉撒都在房里。”
宋文华笑道:“倒是不用这么讲究,只是平日注意一下就行了。”
宋文华亲自去安置涂银鹿,宋玉华则和韩冉在房里说悄悄话,“看来老县令把手书藏得很严实,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他藏着这么严实,临走前必定留下一些线索,帮助咱们找到手书。”韩冉笃定道:“咱们或许该问一下关押在牢里的老钟。”
宋玉华努力回想老夫人提及老县令死前的一切情状,“宋老夫人说过,老县令死前一直要她尽快离开临南县,还吟了一句诗,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乡。”
“她当时以为丈夫的意思是让她回江南,可老县令又说请我师父帮忙来安置她,她还说笑着,老县令糊涂了既让她回江南,又让她跟随师父北上。”
“难道老县令真正所指的是手书藏在太白诗集里?”宋玉华猜测道。
“这件事恐怕要问一下段大家了,这句暗语恐怕是说给段夫人听得。”韩冉说着唤离衡进来,吩咐离衡去往段府问段大家关于这一句诗的事宜。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离衡就回来了,“段夫人说这并不是指太白诗集,而是君虞诗集。她与老县令当日谈论过君虞的江南诗,所以手书应当是在君虞诗集之中。”
宋玉华听了之后,眼珠一转,生出一计,“既然知道了君虞诗集,那我们很快就能拿到手书了。”
“你又有了什么鬼点子?”韩冉笑问道。
“你且看着吧。”宋玉华自信满满的叉着腰笑道。
宋玉华还是把韩冉之前说过勿做无用功的话放在心上,并没有用读心术拷问乔主簿什么。
因为之前乔主簿咬牙不招,宋文华便不许狱卒给他送饭,困他一困,因此宋玉华便带了许多美食去见他。
乔主簿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因此饿了两天的他丝毫不担心这顿是不是断头饭,反而狼吞虎咽吃个痛快。
直到他大快朵颐之后,毫无文士风范的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放下碗筷之后,宋玉华才命人把食盒碗筷都收起来。
“吃饱了,咱们该说正事了。”
宋玉华哼哧哼哧的把椅子搬到乔主簿面前,与乔主簿隔着栅栏面对面坐着,悠哉悠哉的笑道。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乔主簿吃饱饭之后,翻脸不认人。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压根都不怕死呢,更不担心你的爱人以后喝不到你炖的菌菇鹿肉汤。”宋玉华笑眯眯的应和道。
乔主簿镇定的面具被扯开一个口子,“你怎么会知道菌菇鹿肉汤的?”
宋玉华笑的很欠揍,“你的信留在仓库半封,被我捡到了。”说着她把那页信纸还得意的在乔主簿面前晃了晃。
乔主簿紧张的伸出胳膊想去抢,可宋玉华手更快的把信收进袖中,“想要回去?没那么容易。”
“你还给我。”
乔主簿吼道。
宋玉华则摊了摊手,“你干嘛非要要回去呢,反正你也快死了。要来也没用了。”
“还给我。”乔主簿像是没听到宋玉华冷嘲热讽的话一般,固执的重复着。
“他是山民吗?”宋玉华收起嘲讽的表情,认真的问道。
“关你什么事。”乔主簿皱眉吼道。
“不关我事,但关你事,一个山民,纯真憨厚,他虽然是郄族人,可他本来完全可以窝在山里过自己的小日子,根本不用去管什么郄族,什么汉人。可现在因为你,他被牵扯进这场风暴之中,他还有他的兄弟姐妹,除了跟着涂长老一条路走到黑,别无他法。”宋玉华声音平淡,但其中却有冷峻的意味。
“谁说跟着涂长老,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条光明的路。”乔主簿反唇相讥道。
宋玉华站起身,靠近栅栏,头都几乎要钻进栅栏里,“一个糟老头子,能干什么呢?不过就是炼些见不得人的肮脏的药,难道你不怕你那心上的男人,也被他灌下这种药推上战场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乔主簿躲闪着宋玉华的目光。
宋玉华冷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但我想,你一定没有亲眼见过,人喝下那种药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没有神智,意识和情感,脑袋中只有一个指令,杀人,哪怕是被人割断喉咙,倒在地上,手还在不甘心的挥舞着,越勇猛,越脆弱,脆弱到一个弱女子就可以轻轻割开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脏。”
“不可能。”乔主簿脸色苍白的否定道:“涂长老不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