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南县不算大,每年发生的案子也不算多,但积压了几十年的卷宗,也可称得上是卷轶浩繁。
宋玉华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不过是查了两三年的卷宗,就累的瘫倒在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叹一声,“这么多卷宗,得查到什么时候啊。”
韩冉正在看一个杀妻的案子,饶是他前世今生见多了世面,听多了故事,也忍不住看的津津有味,见宋玉华叫苦,便搬起那本卷宗来到宋玉华身边坐下,准备给她讲故事解闷。
“来听听这个故事。”韩冉说着把灯盏移过来,示意给宋玉华看,“这个杀妻案太有意思了。”
宋玉华无精打采的看了看扉页,“承平十三年的事情,距离现在都是七八十年了,难为你还能看出什么趣味来。”
韩冉神秘的笑了笑道:“一般男子杀妻,大多是另结新欢,或者妻子不忠,可这个男子却是因为一场梦。”
“一场梦?”宋玉华闻言皱眉道:“什么样的梦,能让他做出杀妻之事呢?”
韩冉要把卷宗递过去,她却捂着眼睛摆摆手,“我盯这些小字盯的眼睛都发酸,你可别让我再看了,上面写了什么,直接讲给我听就是了。”
韩冉无奈的摇摇头,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大半夜的,也真是难为你了,也罢,你就靠在我身上歇会儿吧。”
说罢他便把这个有趣的案件讲给宋玉华听,原来这个杀妻的男子夜里做梦梦见妻子会在将来的某一日给他下毒,谋害于他,所以他决定先发制人,按梦境中妻子的行为如法炮制。妻子是在还生堂购买了专门毒老鼠的断魂散,他也去买了断魂散,妻子是把断魂散放在当晚的排骨汤里骗他喝下,他也把断魂散倒进当晚的排骨汤里,准备把妻子和四岁大的儿子都一并解决掉。
“因为梦境杀妻也就罢了,为何连孩子都要杀死?”宋玉华忍不住问道。
韩冉缓缓解释道:“因为在梦里,妻子毒杀他,是因为妻子要与她的情人双宿双飞,而四岁的儿子其实也是那个情人的血脉,所以他就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带给他耻辱的两个人都除灭更好。”
宋玉华越听越有精神,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韩冉,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
“也许是老天爷也觉得稚子无辜,所以那天晚上孩子闹肚子,所以当晚水米未进,大半碗排骨汤都进了妻子肚子里。半夜妻子就毒性发作,七窍流血而死。”
“后来呢?”宋玉华迫不及待的问道。
“也不知是他行事不缜密,还是他本来就无意苟活,他竟将妻子的尸体就放置在床上,然后把已经稍稍懂人事的儿子赶出家门。妻子的娘家也在县城,所以四岁的孩子竟能跑回外祖家,娘家的哥哥觉得事情有异,便去妹妹家查探情况,这才发现妹妹被妹夫毒死了,立刻就绑着妹夫送官法办。”
韩冉说完见宋玉华的肩膀又塌了下来,便道:“你以为事情只是这么简单吗?更悬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若是其他官员,可能就按普通的杀妻罪论处,可当时的临南县令就像你一样,好奇心极强,他不相信这个男子会无缘无故的做被妻子杀害的梦境,所以就继续追查,这么一追查,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个男子家里竟然真的藏着另一份断魂散,而且还生堂的掌柜还可以作证,那个妇人的确在铺子里买过断魂散。”
宋玉华精神一震,“难道这个妇人当真与人有私情?”
韩冉点点头,“而且县令还发现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所有的亲朋好友,包括男子的父母和兄弟都觉得这个妇人平日里最是守规矩,温良贤淑,绝不可能是那种和别人私通的人。而且男子与妇人成亲的那一年,男子的商铺才刚刚开业,所以他常有十天半个月在外乡贩货,害怕妻子独守空房寂寞,就买了一个婆子陪伴伺候她。”
“案发时候,婆子的儿媳妇产子,所以她就回老家伺候坐月子,因此躲过一劫。后来县令召她问话,她却既不肯相信男子杀妻,也不相信妻子害夫,按她的说法,这夫妻两个好的是蜜里调油,刚成亲那年,男子担心妻子夜里怕黑,所以就算是外出做生意,也经常是晚上回家过夜,早晨再赶早出门。”
说到这里,韩冉这么端庄的人也忍不住语气诙谐起来,“婆子此言一出,那男子的脸都要绿了,他记得清清楚楚,成亲那一年,他经常去很远的地方去进货,怎么可能赶得及晚上回家,早晨再出门呢。”
“他们成亲几年了?”宋玉华现在全无睡意,精神的很。
韩冉同情的摊摊手,“正好是第四年。”
“所以那个孩子真的 有可能不是他的骨肉喽。”
韩冉又换了个说法,“这也说不定,因为那婆子一口咬定,她就在夫人隔壁住着,有时候都睡下了,听到男子在外面叫门,还得穿衣服起身去开大门,而且她在隔壁经常能听到夫妇两个聊天,明明就是男子的声音。”
“这就奇了,肯定是他们两个人中间有一个人在说谎。”宋玉华分析道。
韩冉亲昵的蹭了蹭宋玉华的肩膀,“当时的县令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当时呵斥那男子说谎,污蔑妻子,男子无法便找到当年与他一起外出做生意的朋友给他作证。”
“婆子说那年中秋节,男子都是半夜赶回来和妻子一起团圆的,可男子的朋友却作证,那年中秋,两人都是在京城百里之外的一个小驿站里过的,因为分外凄凉,所以他记得很清楚,还能在驿站的名册里找到四年前的入住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