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见他目眦欲裂,神情狰狞,忙按住刀把,随时准备拔刀来护身,可乔主簿却冲到他那一堆信件面前,跪下身,手忙脚乱的捡拾那些信件,抬起衣袖擦拭上面的泥灰,可惜泥灰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甚至因为他擦的太用力,而磨破了信封,露出里面的字迹。
宋玉华见状一下子良心发作,觉得愧疚起来,走过去蹲下身想帮他捡,却被他一把甩开。
宋文华离妹妹较近,赶忙把妹妹扶起来,“团团,你没事吧?”
宋玉华摇摇头,眼神仍停留在颓然又愤怒的乔主簿身上,他把所有的信件一股脑装进怀里,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冷冷的扫视着那些避他如蛇蝎的衙役和捕快。
“我就是喜欢男人,我的确是郄族人,你们满意了吧?”
“喜欢男人,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是天生的,”乔主簿恨声发泄道:“这是天生的,为什么要被你们视作洪水猛兽。”
“我为什么心甘情愿的成为郄族人,是因为郄族人从来不会讲究这么,在他们看来,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人就该得到祝福,而不是以世俗的眼光来批判他们,更不会被人拿来作为攻击别人的武器。”他说着阴森森的看了宋玉华一眼。
宋玉华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里怪怪的,既脊梁发寒,又动摇心神。
韩冉快步上前,把宋玉华护在身后,“你要和谁相好,成为什么种族,跟我们没有关系,但你不该利用职务之便来为郄族人牟利,更想办法为郄族人遮掩。”
乔主簿还想说什么,宋文华却大声喝令捕头们把乔主簿抓起来,投到监牢里,听候处置。
捕快们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而乔主簿则冷笑道:“谁敢碰我,就会被我传染,也成了龙阳之好。你们还敢动我?”
此言一出,不止那些捕快们不敢动作,就连方才制住他肩膀的两个衙役也变了脸色,低头惊慌的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已经被瘟疫传染到了一般。
“既然你也说男风是天生的,那又怎么会被你传染。”韩冉冷声说罢,便给离衡使了个眼色,离衡会意,从捕快手里接过铁链,绑住他的手腕和脚腕,朝一旁发愣的捕快笑道:“兄弟,帮忙引个路,我认不得去监牢的路。”
捕快如梦方醒,忙不迭的走在前面,“兄弟请跟我来。”
宋文华见状便遣散了捕快和衙役,对捕头说道:“安排弟兄们回去休息吧。”
直到库房里重新恢复了宁静,宋玉华才慢慢弯下腰,将飘到角落里的一页信笺捡了起来,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不可能是乔主簿的字,可能是他的那位情人。
他的字很大,所以一张信笺也没写了多少内容,大概就是虽然已经是夏天,但闾栾山深处的树木才发了新芽,嫩绿可爱,前一阵子下了大雨,他在山里采了很多蘑菇和木耳,按照乔主簿教的办法加上鹿肉顿了一大锅汤,他的兄弟姐妹都夸赞很好喝,希望他可以放弃涂长老的托付,安置好家里的父母之后,尽快来闾栾山与他会和。
他很想念乔主簿,晚上做梦还回忆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误入深山采药的书生和矫健的猎人---
宋玉华点着灯在库房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其他的信件,所以乔主簿和他的爱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得而知,但宋玉华却不期然想到了远在京城的陆吾和韩连。
“现在说什么同情的话,都显得太假惺惺了,对吗?”宋玉华轻声看向韩冉,“我娘从前教过我一句话,叫鳄鱼的眼泪,我现在是不是就是鳄鱼的眼泪呢?”
拜前世所赐,韩冉知道鳄鱼的眼泪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所以他心急嘴快的劝道:“鳄鱼的眼泪是假慈悲,可你却不是假慈悲,你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揭破此事的,郄族这个大患必须尽快解决。”
“你知道鳄鱼的眼泪是什么意思?”宋玉华讶然道:“你知道鳄鱼?”
韩冉心中暗道不好,强笑道:“如今既然乔主簿已经下狱,那审问乔主簿的事情就交由文华兄负责,咱们来查阅卷宗吧,就从你方才所说涂长老返乡那件案子查起。”
宋玉华也被他说着打起精神,“涂长老返回家乡时已经快到中年,可涂银鹿说过,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出山行医,所以该从更久的时候开始查起。”
韩冉点点头,走到书架前,举着烛火开始查探书架前标注的日期,宋玉华则不放心的叮嘱宋文华,“哥哥,你看就连乔主簿既然是郄族人,他在县衙待了这么多年,说不定还发展了几名同伙,你这几日饮食起居都要小心,监牢里也要安排妥善的人把手,不能再让他轻易逃走了,更不能中了他们的暗算。”
宋文华宠溺又骄傲的摸了摸宋玉华的头,“团团长大了,知道替哥哥排忧解难了,这次就多亏了你。”
宋玉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就算没有我,我相信哥哥也能妥善解决乔主簿的。”
说罢她又再三叮嘱,“哥哥要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说,不要一个人默默发愁,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宋文华这次没有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反而轻轻点点头,“放心,我不会闷着不说的。”
“审问乔主簿的事情可以等明天再说,查阅卷宗也不急在一时,你和六--阿冉先回去歇息吧。”宋文华说道。
宋玉华歪头朝哥哥笑了笑,“我们明天不用早起升堂,熬到多久都没关系,还是哥哥赶紧回去休息吧。”
宋文华知道说服不了妹妹,再见韩冉已经举着灯盏埋头查阅,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吩咐老袁再多送几盏灯过来,莫要伤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