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向宋玉华保证,关重会悔改,但宋玉华还是不怎么信。小道士啧啧地撇着嘴说道:“像你那么厉害的手段,要是个胆小点的,都能被你吓疯了,他敢不会悔改嘛。”
以前宋老夫人曾经来这个道观打蘸,带着她和宋瑞盈一起过来,宋瑞盈把她骗到后山迷了路,后来还是这个小道士把她从山里带出来,两人因此交了朋友。
近几年道观里人丁凋零,香客渐渐稀少,宋玉华偶尔便会派人送来米粮接济他们。
所以这次宋玉华便直接找到道观让他帮忙。
关重虽然虐妻,但他是平西侯手下一员彪悍战将,蜀王前几年回京时,平西侯不放心外孙一个人来京城这虎狼环绕之地,便派遣关重跟着蜀王一起进京。
韩冉也曾经说过蜀王颇为器重关重,所以宋玉华既不愿和关重交恶,又不想让他身败名裂,便想了这样的一个法子。
韩冉手下的暗卫几乎无孔不入,就连当日浚如夫人下葬的衣饰都查探的清楚,更是知道了关重为何虐待两任妻子的内情,还知道他其实对浚如夫人还有未曾出世的孩子心怀愧疚。
然后正巧关重手下有一位亲兵家里兄长欠下赌债,宋玉华便趁势买通这位亲兵,开始了她的计划。
出城游猎误了关门的时辰,只能借宿道观,道观里的房间已经点好了红鸾准备好的离魂香,静候他入瓮。
至于什么老道士入梦,还有闭关清修什么的,自然都是假的。
在道观惊魂之夜以后,亲兵在关重房里继续每晚都点燃离魂香,直到关重不堪其扰,重又上山求助老道士,老道士便可趁此故弄玄虚,让关重放下心防,相信他关于属相相冲的说法。
关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所以做事情也雷厉风行。他回府之后,立刻命人用金丝楠木打造灵牌,还替这个未见人世就夭折的婴孩取名叫做关沂源。
同时他也打听到杜家的大姑娘杜曼灵恰好属羊,出生那日的时辰正巧也是未时,这样的巧合让关重对道观的老道士越发信服,便命管家准备好退亲的各项事宜。
但当万事俱备之时,他却并没有着急把灵牌请进家庙,去杜家退亲,他还想再见一次浚如。
当晚浚如如约而至,但他却没有向往日那样被吓得肝胆欲催,在浚如与他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语气柔和的与她对话。在最后,浚如面皮龟裂,变得血肉模糊,满是淤青的冰凉手臂攀上他的肩膀时,他没有胆怯的后退,反而迎上来,扶住她的肩膀,“浚如,我对不起你。”
“当年我娶纱朗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是突厥派来的探子。后来她多次借我之手把军情传到突厥,我们连吃了两次大败仗,我手下弟兄战死了二百七十二个。我恨她入骨,不肯轻易让她了解,一直折磨她想为我的兄弟报仇。她死了之后,我就娶了你,我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你人长得好看,又贤惠体贴,谁不会不喜欢你呢,可是我忍不住啊,她毁了我,二百七十二个弟兄一直背在我背上,我忍不住。”
不知何时,龟裂的皮肤和血肉又重新回到了浚如脸上,她恢复了柔美的面容,但关重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将浚如抱在怀里,痛苦又温柔的忏悔着,诉说着,仿佛这几夜的梦魇像是振聋发聩的钟声,敲醒了他被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孽。
在得到了该有的忏悔和道歉之后,浚如在关重依依不舍的挽留下,渐渐消失在他的梦里,化为飞烟。
把写有关沂源的灵牌请进家庙之后,关重亲自拜访杜府,登门退亲。
杜尚书对关重提出的退亲表示非常惊愕,他凭借着圆滑的为人游离在聂家和宋家之间,虽然因为女儿的关系,貌似和宋归鸿更亲近一些。但他并不甘于人下,反而努力想在聂党和宋党之间,再发展一个杜党出来,和归德将军结亲,文武结合,便是他这个计划中必不可缺的一环。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第一反应当然是推诿,先是勃然大怒,对于归德将军不把杜家当一回事表示愤愤然,在关重诚心道歉之后,他又虚心请教,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关重放弃这样双赢的一门联姻。
关重是个粗人,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前几日巧遇高人,高人说小侄不宜与属羊之人结亲,否则恐怕会家宅不安,有性命之忧。高人之言,小侄不敢不信,想来想去,也只能对不住贵府千金了。”
“所有聘礼,小侄都不会收回,并另有大礼奉上,还请杜大人宽宥。”
关重态度诚恳,杜尚书却不怎么情愿了,他捋须道:“将军是沙场征战之人,见多识广,怎么还会妄信游方道士之言呢。”
关重也不解释,只是重申自己不想冒险,而且他常年在刀尖上舔血,更害怕招惹邪祟,大意不得,执意要退亲。
杜尚书见他意态坚决,说服不了,又不愿意这么一门好亲事白白溜走,转念想了想又道:“家有七女,若是将军不愿娶大女,尚有二女三女也在婚龄,将军不妨在其中挑选一女。”
其实经过这几日,关重已经觉得娶不娶妻都无所谓了,但他知道杜尚书的言外之意,退亲他是绝对不会的,只能换一个人娶。
他试探的问了一句,“小侄记得杜大姑娘年方十五,那二姑娘呢?”
杜尚书顿了顿才答道:“二女与三女俱比大女小一岁,今年十四。”
关重便爽快的答应道:“那小侄便向大人求娶二姑娘,只是二姑年年岁犹轻,不如先定亲,等明年再迎娶过门,如何?”
只要他不退亲,怎么都好说,杜尚书哪有不答应的,就顺势敲定下来定亲的事宜,只不过由大姑娘换成了二姑娘而已。
杜夫人这两日真是过的神清气爽,滋润极了,丈夫几乎每晚都来她院子里,好言好语的同她说话,仿佛她又回到了两人新婚时的甜蜜时光。把女儿推出去才得到丈夫的垂怜回顾这个事情,已经被她抛在脑后,她满心都想着今日让厨房再做一道什么药膳来给丈夫补身体。
黄昏的时候,妮儿来杜夫人院子里求见,说起杜曼灵这几日嫌着无聊,想要杜夫人把她的针线盒子拿进去,她想做条裙子穿。
杜夫人闻言却道:“你把她书房里以前爱看的书给她拿进房里几本就是了,不许给她拿针线进去。”
妮儿期期艾艾的磨了磨脚,偷偷抬眼看了服侍杜夫人梳妆的褐衣丫鬟一眼,然后才告退。
那褐衣丫鬟待她走后,好奇的问道:“夫人,大姑娘这几日被关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只怕她胡思乱想,不如给她找点事情做,为何不许她做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