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姐姐，为什么这宝兰居这么冷清啊，客人没有不说，就连花娘也没有，光剩莺莺燕燕顶大梁？”你来我往说了一顿废话之后，宋玉华终于进入正题。
“有花娘才有客人，咱们家的花娘都走光了，自然不能接待客人，总不能我这老皮子老脸的亲自上阵吧。”绿袖说着掩嘴一笑，妩媚娇艳，显然跟老皮老脸真是没有半点联系。
“生意很差么？”单纯的宋玉华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她没吃过猪肉，但还是见过猪跑的，她知道妓馆里的花娘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怎么可能随便说走就走，偌大的妓馆走的一个都不剩，也太奇怪了。
她习惯性的看向韩冉，圆溜溜的杏眼里闪烁着疑惑和不解。
韩冉宠溺的摸了一把她无意识鼓起的脸颊，指尖触感滑-腻“别着急，看老板娘怎么说。”
绿袖本想卖个关子，不想被他们秀了一脸，便爽快的解释起来，“咱们这里与其他妓馆不同，并不签卖身契，花娘都是在这里挂名接客，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啊，那---那--宝兰居靠什么运营下去呢？”金线巷可是销金窟，可想要在这个销金窟里站稳脚跟，也是需要大笔银钱往里面砸的。
绿袖一看她那小眼神就知道她想歪了，肯定把宝兰居想成抠抠索索，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善堂，“在宝兰居挂牌的姑娘虽说不签卖身契，但每个月还是要交一定的银钱充作花牌钱，她们平日赚的的银钱，宝兰居也要从中抽成，再加上往来客人的酒水钱，宝兰居就是靠这些来维持运营。”
“就因为咱们不拘着人接客，也不搜刮花娘们的银钱，那些花娘都挤破了脑袋想来这里呢。”
不过显然宋玉华和韩冉都对她这句话不以为然，毕竟见识到这么冷冷清清的地方，就剩一对姐妹一枝独秀，都觉得她在吹牛皮。
但绿袖眼中却闪过一抹哀凉，“若不是生计所迫，谁愿意做这皮肉生意。只是这一行水深，踩进来就逃不出去。前几日嫁到山西富商家里当姨奶奶的水灵本来是这条街的花魁，为了给家里还债，自卖自身进了金线巷，后来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钱还清债务，又攒够了赎身银子，妓馆老鸨子却不肯放人，她没法子，就在脸上划了个血口子，这才被老鸨搜刮干净银子赶出来。”
“那后来呢？”宋玉华听得咋舌，忍不住问道。
绿袖对这些事司空见惯，因此说起来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水灵虽然毁了容，可弹琴跳舞的手艺还在，我便把她救了回来，请来南疆师傅像我一般把她脸上的疤痕改成了刺青，留在宝兰居挂牌，有个丧偶的山西富商来这里喝酒，两人看对了眼，她便带着积蓄从良嫁人去了。”
这位沧桑又美丽的女人说起悲惨的故事来，像是每日吃饭穿衣一样寻常，但当她提及水灵和从良嫁人时，唇角却不自觉的勾起温暖的微笑，她想把水灵这份幸福分享给别人，似乎都忘了现在这个场面和时机不太适宜。
但宋玉华没有打断她，反而静静听她讲述，她的手被韩冉捂在手里，手心的温度传到她的心里，让她蓦然明白绿袖此时的心境。
“那个富商虽说是个鳏夫，但膝下无儿无女，只是碍于宗族压力，才不能娶水灵做正妻。但是水灵和他两情相悦，将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她这一辈子就有靠了，总比待在金线巷混日子强。”
她说完之后长叹一声，宋玉华发现她眼中还有晶莹闪烁，便朝韩冉挤挤眼睛，韩冉会意，捏了捏她的手心，起身向外走去，把空间留给二人。
等韩冉离开后，宋玉华才从袖子里取出手帕递过去，青衣小郎君从袖中掏出一块香喷喷的小手帕，上面还有很多碎花，看出来着实有些滑稽，绿袖显然也是这么觉得，她接过手帕点了点眼角，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先前的情绪一扫而空。
“你说先前很热闹，那些人都像水灵一样有了好归宿？”宋玉华了然问道。
绿袖点点头，“这半年好像是红鸾星落在咱们宝兰居上头了，院里的姑娘相继找到了好归宿，短时间又没有新的姑娘挂牌，所以就变得冷清起来。”
“那我娘呢？宝兰居和宋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绿袖早预料到宋玉华会问这个问题，“宝兰居是夫人为我开的。”
宋玉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滴个乖乖，她娘可比她厉害多了，她顶多就是调戏几把小娘子，结果人家直接给美人开铺子，一掷千金，要是她老爹知道她娘在外面养小美人，还给美人开铺子，肯定要气的七窍升天。
想到这，她不由重新打量起绿袖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妩媚丰润，身段风流妖娆，正是女性一生之中最有风韵，最美艳的年纪，的确值当别人为她一掷千金，只是替她老爹涌起淡淡的辛酸。
宋玉华有颗强心脏，所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摆摆手，坐直了身子严肃的问道：“我娘为什么要替你开铺子我不管，我只是好奇，开什么铺子不好，非要在这金线巷开妓馆？”
绿袖轻笑了一声，“因为我是妓女啊，所以宋夫人就替我开了一家妓院。”
绿袖以为宋玉华至少会表露惊讶或嫌恶，所以讶然她的面不改色，但转念一想，夫人调教出来的姑娘岂是寻常闺秀，便也不奇怪了。
宋玉华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宋夫人解救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绿袖，“我娘怎么会同意让你在金线巷开妓馆？”
“姑娘想不想去后院瞧瞧，保管让你大开眼界。”绿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柔了声音蛊惑道。
宋玉华也觉得自家娘亲的秘密还不算真正的揭开，所以站起来欣欣然跟着她走出房间。
韩冉见她高高兴兴的走出来，便问道：“要走了么？”
宋玉华摇摇头，“阿冉，咱们跟着绿袖姐姐瞧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