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寂静过后，有人飞快地说：“当务之急还是游说政府，浮动加元与美元的汇率，让加元贬值来保住外汇。”
“反对！”另一人说，“以亚历山大少君的作风，铺天盖地的舆论渲染和精准的时间卡点会接踵而来，快速、残酷而凶狠无情，能轻易把汇率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是在给他制造机会！”
“至少能给我们争取到应变的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有人都在激烈地讨论，只有薇薇安双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观。洛雨笙欲言又止，像祁夜说的一样，原来真正的金融战远比学院派的理论更残酷，她只觉得数以亿计的庞大金钱汇成洪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薇薇安突然抬手直指洛雨笙：“洛丽塔，你的想法呢？”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薇薇安，洛雨笙？一个商学院的二年级学生而已，这里轮得到她说话吗？
但是薇薇安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洛雨笙。洛雨笙觉得那目光里像是含着锋利的刀剑，只好犹豫地站起身来：“我是有一个想法……”
“在这方面，加拿大当局的利益和我们应该是一致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试试看，用提高银行利率来增加金融炒作的成本，这样来维持和联系汇率？”
会场陷入沉默，看向洛雨笙的眼光从轻蔑变得讶异。每个人都在诧异这个小女孩的想法竟然是可行的，仓促之间，他们这些金融界精英也没能给出更完善的方案。
“很好。”薇薇安率先鼓掌，眉目生寒，“维尔诺斯总算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把洛丽塔带到我们中间。”
沉默中有了零星的议论声，最后所有人都鼓掌，集体表达了对洛雨笙的赞许。洛雨笙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地坐了下来。
“年轻人的看法。”掌声中，一个叫做富山成雄的日本人用轻蔑的口吻说，“这种办法对楼市股市的打击太大，本质上是饮鸩止渴。每抵御一次投机进攻，东加拿大的商界就会吐一次血……”
“但我们需要缓冲！”薇薇安重重一拳击在桌上，打断了富山成雄的侃侃而谈。
她踩着12CM的高跟霍然起身，深栗色的卷发翻飞如一面战旗，“与其坐以待毙，任由席拉拜恩的少君席卷东加拿大股市、毁掉瓦雷利亚，还不如鼓动政府和商界主动出击，调用所有外汇储备，放手一搏！”
刚刚平息下去的议论又一次响了起来，一浪高过一浪。与其说他们是在讨论方案可行性，不如说是为薇薇安的强硬而骇然。
“提案驳回！”只有丹尼尔不假思索，“薇薇安博士，在你做出这样的提案之前，有没有考虑过瓦雷利亚背后的本家？如果失败，对坦格利安家族名誉会造成怎样的打击？”
“没有！”薇薇安冷笑着回敬他，“但我知道，如果我们败给了亚历山大，将会对你们少主的个人名誉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要让你失望了，薇薇安博士。”丹尼尔和她对视了两秒，摇头，“我不会为了某一个人的骄傲而冒险，也不会为了另一个人的面子去赌博。”
“作为家臣，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现在的少主还代表不了整个坦格利安帝国。”
“好吧，”薇薇安点点头，掷地有声：“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拒绝你的指挥。就算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也会将其贯彻到最后。这是我的职业尊严！”
她如国之将破的女皇般傲然仰首，目光横扫整间会议室：“有人要加入吗？”
没有人说话，有人欲言又止，会议室一时陷入了坟茔般的寂静。薇薇安的作风就像赌博，极大的豪赌，赌上瓦雷利亚、甚至是整个东加拿大的股市。赢了一切都好，可一旦以这种方式输了，他们几个以死谢罪都是最轻的。
漫长的沉默后一个男人站了起来，他以一位基督徒的虔诚在胸前画着十字：“我加入。我是一个清教徒，不能眼看着股市崩溃、成千上万加拿大平民的财富落入投机家手中。”
SAT的诸位陆陆续续站了起来，有人选择前进，有人选择拒绝，甚至不排除有人在心中作好了从瓦雷利亚跳槽的打算。最终，包括薇薇安自己在内，只有三人选择了强硬方案。
洛雨笙默默看着这一切，她不怪他们，真的不怪他们。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血流成河的惨烈战争，没有人是圣人，也没有人有资格指责别人的逃生方式。
“洛，你呢？”薇薇安最后问。
“好的，”洛雨笙平静地说，“我加入。”
薇薇安同样平静地颔首，“保持手机通畅，24小时等待我的命令。”
直到很久以后，洛雨笙都诧异于自己那一刻的镇静。可她那时还不明白，促使自己这样选择的动力究竟是什么？因为薇薇安是她的导师？为了锻炼自己的才能？抑或是像清教徒一样怜悯普通民众？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洛雨笙下意识地望向祁夜离开的大门，在她的潜意识里，似乎还期待着那个魔鬼般冷酷的男人会回心转意。
所有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在SAT们的心中，洛雨笙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人。只有薇薇安例外，在她眼里洛雨笙绝不只是“少主的女人”而已。这女孩好学、有创造力、还有超越工作以上的责任心……假以时日，或许她会成为另一个在金融界叱咤风云的“黑金女皇”。
但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战争突然打响，在这个女孩还远未成长起来之前，就被命运强行推上了严酷的战场。
有的时候，历史，就是需要一些人，被迫去面对某些艰难的事。
在历史的岔路口，那位高高在上的少主冷眼旁观。而一个无辜的女孩把自己卷进了旋涡，她面对着未知的恐惧，想努力肩负起本该属于他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