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特鲁多国际机场。
在洛雨笙到达前，航站楼内已经作了紧急清场，大厅里只有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的薇儿站着恭候。看见洛雨笙后，她立刻快步上前，对还穿着校服的少女微微欠身：“很抱歉洛小姐，事发突然，没能提前通知您今天的行程。麻烦了，现在请您立刻跟我登机。”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洛雨笙还是有些诧异：“薇儿，你是说……登机？”
“是的。”薇儿脸色严肃，“三个小时前，少主收到了家族本部的紧急指令，要求我立刻安排私人飞机待命。另外，少主私人指定让您作为助理随行。”
“紧急指令？随行助理？”洛雨笙一头雾水，身不由己地被薇儿拉着快走，“那个……薇儿，少主有说过要去哪么？”
“目的地是您的故国，”薇儿转过头，“中国，上海市。”
“上……上海？！”
洛雨笙脑海里轰然一响。仿佛有人一刀劈开了她的顶颅，浩瀚的光从那里漫进去，世界一片刺眼的眩晕。
*
晚霞融金，机场的地平线一望无际。淡淡的夕阳如一匹光幕洒落下来，长达33.71米的私人飞机“庞巴迪环球7000”停在跑道上，盼顾威严，仿佛银色的巨鹰。机翼凌厉，机身线条流畅优美，两侧用红金色喷墨绘着栩栩如生的猛虎蔷薇，奢华而大气磅礴。
“2016款庞巴迪环球7000大型公务机，世界上最流行的顶级商务机之一。这是少主20周岁的生日礼物，家主亲自向加拿大庞巴迪航空公司订购，从下单到定制完成共计耗时10个月，期间耗资约2.15亿美元。”
薇儿的介绍适时响起，“飞机内部设有宽敞的四厢客舱，提供WIFI，餐饮和各种娱乐设备。核定载客10人，有三名空姐随时听候吩咐。”
“除了乘务人员外，这次的乘客只有您和少主两人。很抱歉，这次任务突然，家族没有派出专门的随行助理，麻烦洛小姐替我们关照少主。”薇儿把洛雨笙送上舷梯，微微躬身，“时间到了，祝您旅途愉快。”
刚一登上飞机，就有两个容貌妍丽的空姐对她欠身行礼，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亲切笑容。洛雨笙惊讶地扫视机舱，这架庞巴迪环球7000的内部空间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内饰华丽，红木茶几、真皮沙发和大理石早餐桌一应俱全，让人有种入住高档酒店的错觉，丝毫没有飞机上应有的局促。
“怎么了？这幅脸色。”祁夜穿着一件深蓝色的Blazer西装，靠在舷窗边的沙发上，“没坐过飞机吗？”
“大型的国际航班是坐过很多次，小型的私人商务机也有坐过。”洛雨笙拿起一支Jo Malone调香嗅了嗅，赞叹，“不过这种酒店一样奢华的大型商务机，我好像还真的没坐过。”
十二岁以前她生活在洛氏家族，那个在香港声名赫赫的珠宝世家。洛家在半山别墅上修有停机坪，专门用来停放一架“雷神”小型商务机。虽然同为私人飞机，但雷神不过是数千万人民币的小玩具，和“庞巴迪环球7000”这种私人飞机中的劳斯莱斯相比差了好几个档次。
“怎么忽然要去上海？”洛雨笙也坐下。
“你以为我想去么？龙岩城堡的传令而已。”祁夜端起红茶，随意地喝了一口，“反正对你也没坏处吧。据我所知，你好像已经有一年没有回国了，因为买不起跨洋机票？怎么，不想回去看看么？”
“真的？”洛雨笙怀疑，“可你看起不像是那么听话的人啊。”
“呵，谁允许你这么放肆地揣测我了？”祁夜哼了一声，“算了，猜得出来……薇薇安刚才说了我不少坏话是吧？”
“没有啊。前辈只是抱怨您身为执行CEO，却从来不管公司业务，总是翘班，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洛雨笙心里忽然有点堵，顿了一下，“反正这些都是你自己干过的事吧？”
“哦？”祁夜转着茶匙，饶有兴致，“还有呢？”
“还有……”她下意识地转过脸，咬了咬嘴唇，“有人看见你在夜店里喝酒，陪女客跳艳舞，一掷千金打赏舞女什么的。”
“是吗？”祁夜起身，嘴角挑起一丝介于轻佻和邪魅之间的弧度，“这么听起来，我还真是够混账的啊。”
“洛小姐，所以你这算是在关心我……”他前倾捏住洛雨笙的下颌，强迫她和自己对视，“还是在吃醋呢？”
“你……”洛雨笙心里狠狠一颤，心脏狂跳，“你放手！”
“哟，害羞了？”祁夜笑得轻佻，更加用力。
挣扎中，她的目光无意间和他相撞，从那双瑰丽而深邃的紫瞳里看见了自己。洛雨笙惊异地发现自己脸上没有怒容，双颊泛着晕红，好似一个小女人正对骄纵她的男人含羞带怯。
目光对视的瞬间，洛雨笙心里不知不觉就软了。她忽然想起和祁夜最初认识的时候，这个男人的目光那么寒冷那么淡漠，像是月光下孤独的虎。真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啊……刀剑般坚硬，让整个学院的人都不愿意靠近他。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父母带她去野生动物园，隔着铁丝网和厚厚的车窗玻璃，她看见一头高大的虎独自站在山岩顶上。不同于群居的狮子，猛虎这种生物一生极少中遇到同类，强大而孤独。
远远地，那只虎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转头走进了密林深处。还是小女孩时的洛雨笙愣住了，那双瑰丽的深蓝色瞳孔里闪过一丝警告，威严赫赫，却又那么地孤独和……疲惫。
很多年后，她终于在那场舞会上再次见到了这种目光。那种瑰丽的、威严的、骄傲的……孤独而漠视一切的目光，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像是初见，又仿佛已经在梦境中追逐了几百年。
“喂，”祁夜微微皱眉，“洛雨笙，你怎么了？”
他晃着洛雨笙的肩膀，眼里满是疑惑。他可以猜透恩薇教长和亚历山大这些枭雄的欲望，却不懂这个女孩，不明白她眼底何以忽然变得波光粼粼，仿佛春天河上一层薄冰的融化。
她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
“少主，洛丽塔小姐。”空姐上前微微鞠躬，轻声提醒，“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请二位坐好。”
两人系好安全带，庞巴迪环球7000在跑道上高速滑行，震动着，一举冲上了云霄。洛雨笙透过舷窗望出去，晚空呈现出大海般深幽的蓝色，城市寂静，灯光疏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