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洛雨笙很淡很淡地笑了笑，转开了话题，“说起来，您怎么会忽然来圣谢菲尔德商学院任职？”
“这个吗？说起来就话长了……”薇薇安点起一支细长的女式摩尔烟，夹在两指之间，“总之就是我准备炒了少主的鱿鱼，结果反而被他给摆了一道。最后那家伙把我发配到学院修身养性，顺便来给他的公主殿下保驾护航……嗯，就是这样啰。”
“教授您……”洛雨笙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地说，“您……您要炒少主鱿鱼？”
“为什么是那么惊讶的表情？有问题吗？”
“放心了，小洛丽塔。”薇薇安吸了一口烟，笑得花枝乱颤，“我和丹尼尔先生不一样，他是坦格利安家族的‘家臣’，一生都要为家族赴汤蹈火。但我可不是，我只是瓦雷利亚集团高薪请来的金融顾问而已，只要赔偿违约金，就随时可以走人。”
“不……我只是有点奇怪，”洛雨笙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望向她：“维尔诺斯少主是能力很强的人吧？您为什么会不满呢？”
“嗯？因为维尔诺斯是个人实力很强的人，就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死心塌地追随他么？”薇薇安耸耸肩，“恰恰相反，我不喜欢他，就是因为那家伙太强了。”
“席拉拜恩家的那位‘千年少君’曾在哈佛商学院进修，个人绩点很糟糕，至少比不上同时期的我。但他很擅长用人，效忠于他个人的团队远比瓦雷利亚的SAT更精锐，每个人才都能在他手下一展所长，汇合起来就是一股洪流般不可阻挡的力量。”
“和他相比，少主却是个截然相反的例子。”她淡淡地说，“维尔诺斯是个不称职的领袖，几乎完全不能和团队合作，或者说……他不需要团队。对他而言，照顾团队中的其他人反而是种负担。”
“那家伙……是个强得过于可怕的男人。”薇薇安深吸了一口烟，沉默片刻，“这份强大不单单指能力，而是指他那近乎变态的意志力。”
“那个男人负重前行，却从不寻求同伴来分担负累，因为他发自心底地不信任任何人。这样的领袖不是我所期待的，他的存在会限制我的发挥。”她叹了口气，“虽然很强，但少主注定不会受人喜欢。”
“是吗……”洛雨笙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确实如此。”
没有人能否认祁夜很强，但他太过独断专行了，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转移自己的判断。虽然事实证明他总是对的，可作风未免太过酷烈，每一次都像是亡命之徒。
祁夜太强了，那股意志强烈得让人无法喘息。正因如此，他身边所有人都会被这份强大压垮，一个接一个离开……最把他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强大而孤独的怪物。
这就是……你的宿命么？她低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脑海里闪过那个男人懒散的笑容。不知为何，胸口忽然泛过了一丝细微而锐利的疼痛。
“怎么了小洛丽塔？哦……是因为喜欢的男人被人批评所以心情低落吗？”薇薇安注视着她的表情，嘴角忽然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好了，我只是觉得他不太适合共事而已。”
“——其实如果作为恋爱对象，少主还是很不错的吧？”
“薇薇安前辈——”洛雨笙心里猛地一跳。她脸颊上升起淡淡的红晕，倏地蔓延开，一下子就爬满了耳朵和脖子。
“啊啦啊啦，小洛丽塔，不用这么紧张吧？”薇薇安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其实呢，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我也曾非常迷恋维尔诺斯这样的男人啊。”
“那家伙就像好莱坞大片里的男主角，零零七或者印第安纳·琼斯，有着英俊的外表和性感的身材，还有谜一样沧桑的眼神。”她把一缕长发拢到耳后，发丝纤长，“他很酷，很拉风，像一头桀骜不驯叛逆全世界的狂龙。”
“年轻的时候，大概没什么女孩能抗拒这种男人吧？”她幽幽吐出一口烟，淡青色的烟雾从天顶袅袅飘出去，“来，闭上眼睛，现在来设想一下，你是个被捆上和亲婚车的公主。”
“你绝望无助，你孤立无援，你被全世界无情地抛弃在黑暗中。但是不必怀疑，只要你呼唤他的名字，那家伙绝对会一骑绝尘刺穿荆棘，为你一枪打爆婚车的车轴！”
“那种男人一定会把你狠狠拉进怀里，盯着你的眼睛，语气霸道、暧昧而强硬，逼你陪他一起亡命天涯。”薇薇安欢呼般大笑，用力踩下油门，“My God！酷极了对不对？”
“不……我只觉得有点神经病……”洛雨笙老老实实地说。
真是好莱坞大片里才有的镜头啊，极致的热血、浪漫和翻滚的荷尔蒙。她忽然想起一部很老的电影《全民公敌》，背景是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的美国，男主角约翰·迪林格是个劫匪，开马力强劲的八缸汽车，黑色的风衣和黑洞洞的枪口横扫各大银行。他英俊潇洒，来去如风，酷得让整个美国的年轻女孩都为他发疯。
这类反派英雄确实和祁夜有点像。都很拉风，很有女人缘，是那种敢赌上一切的亡命之徒。虽然确实很神经病，但莫名地魅力十足，让人既心生恐惧，又忍不住想去靠近他。
“而且，少主不会为我打爆婚车车轴的。”洛雨笙想了想，冷静地说，“他只会专注于自己的目标，我也不是他的公主，他绝不会为任何不相干的事情浪费精力。”
“说的也是。小洛丽塔，你真是太现实了啊，偶尔相信一下童话不好么？”薇薇安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啊，小女孩长大以后就不会再迷恋英雄了。因为英雄给不了你任何安全感，他只属于天空和海洋，是一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狂龙。”
“世上没什么能束缚一位真正的英雄，无论仇恨、荣耀还是爱情。”
“但有时候，我总觉得少主其实算不上英雄。他其实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只是心里空空如也，所以也无所谓受伤和失去。”
“不过，如果那孩子真的爱上什么人的话……”她把烟蒂弹出车外，深深地看了洛雨笙一眼，“那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为你去死。”
洛雨笙诧异地看着薇薇安，不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但对方再没有解释，红唇紧抿，法兰西古典美人的脸上笑容散漫。她一脚把油门加到底，发动机转速急升，法拉利化为一道火红色的闪电直冲向国际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