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你别闹了……”
丹尼尔刚想苦口婆心地劝说，薇薇安已经爽快地点下了头：“好啊，这个安排很不错。”
“放心吧，少主，”她眯起眼睛，唇边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小洛丽塔的。”
“请便。”祁夜耸了耸肩，一脸完全无所谓的模样。
“哦？是吗？”薇薇安玩味地一笑，把聘书夹进腋下，跃跃欲试，“很好！那么我现在就去校长办公室述职了！”
丹尼尔脸上微微抽搐，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碍于家臣的身份，他不好评判少主的行为，但薇薇安你也是瓦雷利亚的老人了吧？就不能稳重点么？怎么能陪一个二十岁的小子瞎玩？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刚想开口制止，手机铃忽然响了。丹尼尔浑身一震，是那首特殊的、婉转的世界咏叹调名曲《复仇之火心中燃烧》——
来自家族本部，“龙岩城堡”的紧急传令。
祁夜的手机和他同时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去，电子邮件已经接收完毕。玫瑰金的猛虎蔷薇家徽下，用粗体标出了一行文字——
“Go to Shanghai personally（亲赴上海）。”
*
下午。圣谢菲尔德商学院，图书花园。
阳光灿然，教堂式的图书馆正在维修，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清脆悦耳。周围是层次分明、姹紫嫣红的花丛，灰色和栗色的松鼠在花丛下嬉戏着，一溜儿跑过。
洛雨笙从自助食堂出来，坐在花丛边的露天桌椅上，匆忙补上她的午餐。餐盒里装着炸蔬菜、鸡翅和大块的白牛肉，最近吃这种普通食物对她来说有点辛苦，总觉得口感太老太硬。
在蒙蒂塞洛邸，每块牛排都由星级大厨精心烹调。厨师们用小木槌轻轻敲打新鲜的安格斯牛肉，并用鲜榨橄榄油为其按摩，确保其入口嫩滑。出锅后以十六世纪的法国宫廷餐具盛放，最后再撒上紫苏、现磨胡椒和原粒海盐，色泽鲜明、浓香诱人，简直是精美的艺术品。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洛雨笙托着下巴，在心底感慨。
她自认为对物质的要求不高，但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是融进方方面面的，并非由简单的豪宅、名车和奢侈品堆砌。经历过这种生活的人就好像从井底一下子跳出来，世界浩瀚雄伟，海阔天空。
见识了波澜壮阔的大海，谁还能忍受黑暗逼仄的井底呢？
说实话，这方面她倒是蛮佩服祁夜，这位尊贵的少主似乎真的对物质一无所求。在去多伦多的途中，为了追求效率，他居然只是就近找了一家KFC解决午餐。
众所周知，KFC是欧美最平价的流行快餐之一。所谓汉堡用的是两块流水线生产、用膨松剂弄得松松垮垮的面包，中间夹着蔫掉的生菜叶和一片炸得很老的鸡肉。这种午餐连洛雨笙都觉得有点难以下咽，祁夜却很淡定地全部吃完了，神色和他在Toqué餐厅吃顶级法餐时没什么两样。
一直以来，她见过的富家子弟大多都恨不得拿燕窝来漱口、鱼翅当粉丝，说是锦衣玉食也丝毫不为过。只有从小吃过很多苦的人，才能真的做到对粗衣糙食面不改色。洛雨笙曾猜测祁夜在军队待过，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变态的身手和忍耐力吧？
这是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可有些东西还是说不通。比如军人不会有他身上那种慵懒散漫的气息；再比如军队的人际关系相对单纯，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卷进拉斯维加斯的那场地狱中。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呢？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就像一个黑洞，越是去猜测去靠近，就越是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咣当——”
一个明黄色的塑胶曲棍球突然从天而降，准确地砸进了餐盒里。如果不是洛雨笙反应快，及时躲开，溅起的大片酱汁就会直接泼上她胸口。
“不好意思哦。”
一个穿运动球服的女孩慢条斯理地走近，拿走了塑胶球，耳边一对摇晃的铂金坠子光芒刺眼。
“球可是不会长眼睛的，下次吃饭的时候，麻烦同学你去选一个不碍人眼的地方吧？”
“司徒？”洛雨笙微微皱眉。女孩们低低的切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像是夜枭们哑声耳语，透出一股阴阴的恶意。不知什么时候起，十几个女生已经把这片花坛团团围住了。
“哟，”对方皮笑肉不笑，冲她微微颔首，“这么巧啊，亲爱的洛丽塔小姐。”
“你这么做，难道不觉得自己很掉价么？”洛雨笙镇定下来，“司徒，这样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不啊，当然有了。”司徒旭儿掩口轻笑，“只要能让你不开心，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啊！”
“……你！”
司徒旭儿的声音很大，不远处围观的女生们都能听得到。但没有人站出来指责她，大家都笑成一团，眼里闪烁着欢乐而冷漠的光。
洛雨笙心中一冷，忽然对这间生活近两年的学院有了一种深深的陌生感。她知道自己作为华人，在这间白人为绝对主流的学院里不受欢迎，但毕竟都受过高等教育，大家也没怎么给过她眼色看。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所有人都用阴冷嫉恨的目光盯着她，好像自己抢走了她们的什么东西。
“很疑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司徒旭儿看出了她眼中的困惑，冷笑，“不不不，我们棒极了的洛小姐当然没错了！犯错的只会是我们这些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女！”
“音乐课、法语课、礼仪课、国际经济学……所有课程洛小姐你都是全A通过！所有教授都对你交口称赞！每学期的校长奖学金都有你的提名！很棒吧？很得意吧？我们这些只会把时间浪费在舞会和露天BBQ上的女孩真是又蠢又幼稚，被你死死地踩在脚下，只能可怜巴巴地仰望着洛小姐高高在上的背影啊！”
“我……”洛雨笙向后踉跄了一步，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太天真了……她真的太天真了。刚开始她还以为大家只是在给司徒旭儿面子，毕竟这女孩长相漂亮又一掷千金，在学生中很有影响力。她真的完全没想到，原来自己一早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洛丽塔独立自强、洛丽塔勤奋好学、洛丽塔清冷孤傲不随俗流……”司徒旭儿逼近一步，语速越来越快，“可是没办法啊，毕竟我们就是这样庸俗又虚荣的女孩，所以就永远只能充当衬托洛小姐你这朵清莲的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