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泰重工大厦，顶层CEO办公室。午夜两点。
“这样看来，葛雷乔伊确实不如席拉拜恩家族强势呢。”洛雨笙终于看完了所有资料，长出一口气，“如果说这次环泰的危机是由少君一手策划，的确也有道理。”
“哦？”祁夜随口说，“何以见得？”
“我对比了亚历山大和唐纳森·葛雷乔伊的生平资料。唐纳森是一位优雅的绅士，英俊、温雅，在艺术、哲学和神学上都有很高的造诣。他毕业于剑桥大学，拿到了加州理工大学的金融和心理学双料博士学位。”
“亚历山大则截然相反。他大三就从哈佛退学，在校绩点惨不忍睹，和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在耶鲁的表现一样糟糕，至于迟到、旷课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洛雨笙说，“但从结果上看，身为长子的唐纳森少爷在家族内地位并不稳固，反而是出生于‘雄狮家族’的亚历山大牢牢把握了年轻一代的权柄，被尊为‘千年少君’。”
“这是‘人才’和‘天才’的差距，继承人和天生领袖的差距。唐纳森少爷是一位标准的绅士，守成有余但开拓不足；而亚历山大少君……”洛雨笙瞥了祁夜一眼，“还有少主你，都是披着绅士外衣的野兽、嗜血的亡命之徒！”
“岩羊再矫健，也终究只是狮虎的食物而已，因为他骨子里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她停顿了一下，轻轻地叹息，“更别说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对一只岩羊来说，真够致命的。”
“更有趣的是，唐纳森在加州理工念书的时候，和亚历山大少君是很要好的帆船赛队友。也许那时候他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吧？要想保住继承人的地位，自己必须和亚历山大合作。”
“虽然有点想当然，不过方向上没什么大问题。”祁夜眉峰挑了挑，低低地讽笑一声，“真是一个悲哀的时代啊……”
“——强者占有一切，弱者尸骨无存。”
“但是你可以选择！”不知为何，洛雨笙脱口而出，“其实只要你愿意放弃野心，也同样可以过上体面的、贵族般的生活，而不是每一次都像这样以命相搏。”
“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死的啊！”
这句话一出口，洛雨笙才惊觉自己说得太轻妄，已经逾越了“下属”或“一般朋友”的本分。她心里不禁有点后悔，想再说些什么来补救，目光却忽然对上了那双深幽的、永不见底的紫瞳，嘴唇微微翕动，最终还是哑口无言。
祁夜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一时遥远，一时又带着微微的暖意。他的侧脸严肃，像个思考人类命运的贤者，又像孤独了几千年的神或魔鬼。洛雨笙很少看他这么认真，大多数时候祁夜都有点懒洋洋的，一幅玩世不恭的纨绔派头。
“所以……”但那神色转瞬即逝，他唇边又一次挑起了邪邪的笑意，“在那之前，你要不要跟我上床？”
“少主你别玩了……”洛雨笙有点无力。
“好吧，我只是觉得这样没意思。做个隐居世外的富翁，每天喝喝酒泡泡妞，偶尔开个小游艇去享受加利福尼亚州灿烂的海湾阳光……远离所有血雨腥风。”
“那种生活也许不错，但不可能属于我。”祁夜拔出那把折刀，血色跳进了瞳孔里，熊熊燃烧，“维尔诺斯·坦格利安，注定是要死在战场上的男人。而他这一生最好的结局，就是孤独地、轰轰烈烈地……堕进地狱！”
窗外突然有一道雷电闪过，阴云瞬间裂开，天与地都被照得雪亮。他仰起脸，幽幽吐出了一口雪茄烟雾，侧脸线条极冷极硬。
那一瞬，洛雨笙忽然有一种错觉……明明只是咫尺之遥，她却觉得他们仿佛相隔了整个天堂地狱。
“哦，对了。”祁夜转过头，忽然问：“洛基·葛雷乔伊……对这个人，你怎么看？”
“洛基·葛雷乔伊？”洛雨笙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摇头，“我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他是个放浪形骸的私生子，在葛雷乔伊家族的地位很低，光芒完全被长兄唐纳森少爷所掩盖。”
“他会来到中国，也许就是家族的一种变相流放。”她想了想，“如果说唐纳森少爷是明亮的皓月，那么洛基少爷就是一颗皓月旁边的暗星，丝毫不起眼。”
洛雨笙不是没有考虑过祁夜应该找一个援军，问题是亚历山大和唐纳森少爷的联盟太强了，几乎已经代表了北美三大世家之二的联手，那是压倒性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再多一个手无实权的纨绔少爷又有什么用呢？
“暗星么？”祁夜翻转折刀，用刀身为镜面凝视对面大楼上一点漆黑的枪口，“你知道吗？有时候越是暗星……爆发起来就越耀眼啊！”
话音刚落，枪声尖啸！
那颗子弹极其刁钻，从没完全关上的窗缝里洞穿进来，直取祁夜左胸。弹头在紫瞳里飞速放大，可他居然眼睛都不眨地端坐在原地，不动如山。
“小心！”
洛雨笙被子弹破风的尖声惊醒，千钧一发间根本来不及思考，她猛地飞扑过去，推开了祁夜。只一瞬间，那颗子弹就狠狠咬进她肩窝，带来了灼烧般的剧痛。
“Shit！”祁夜怒吼，一把抱住了洛雨笙。
他撕开女孩的衣袖，没有出血，白皙的肌肤上一道血红划痕。和预判中一样，那一枪仅仅只是诱饵而非杀招，用的是不伤人的仿真枪和橡皮弹。
但祁夜心底还是一阵惊怒，不假思索地大吼：“洛雨笙你疯了吗？挡什么子弹！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个……不自量力的白痴！”
太有理由愤怒了，这一扑让他原本完美的计划凭空出现了漏洞。这家伙是傻瓜吗？明知道他比她强了太多，为什么还要自以为是地扑上来？祁夜并不是个容易动怒的人，但对这种不用脑子才造成的失误……他素来都是零容忍！
“你……没事啊。”可洛雨笙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怒斥，眸子里薄雾弥漫，像是下着一场初春的细雨。
她因惊吓变得苍白如纸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浅浅的、欣慰的笑来：“太好了……”
祁夜猛地怔住了。他凝视着女孩那双水映星空般的瞳子，手指微微颤抖。世界一片死寂，仿佛天地俱静，天地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