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背、小腿、膝盖……海水一波波猛涨上来，在可怕的水压下，看似坚固的钢铁如玻璃一样被片片震碎。寒气入体，洛雨笙冻得浑身发颤，似乎连心脏都结成了冰块。
这就是死亡么？她茫然地想。
死亡就是这样的吧？是冰冷、是死寂、是犹如永恒一般看不见底的黑暗。或者再也见不到的人，再也牵不到的手……以及再也来不及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指尖微微颤抖着，洛雨笙睁开眼睛，竭力想在一片虚无中抓住什么。她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洁白而温暖的日光漫过来，世界虚幻却美好。
我要……死了么？她问着自己的心，这里就是天堂了吧？
可为什么没有你呢？如果天堂没有你，我宁愿……留在最深的地狱里啊……
“轰——”
那一瞬间，突然有刺眼的光从门口漫进来。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有人一路披荆斩棘、浴血而来，那么耀眼那么璀璨，仿佛驾着雷霆闪电。
“阿笙！”那个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如此地用力，仿佛在紧紧拥抱他的整个世界。
一股阳刚的、混合着血与火的气息萦绕在鼻端，那么地熟悉，叫人莫名地感到一阵心安。眼泪无声地划过了面颊，一股浩瀚的暖意从她心底涌起，清晰到刻骨铭心。
祁夜……她在心底轻轻地说，你终于，终于还是来救我啦……
真……好啊！
“心跳……”祁夜忽然想起了什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耳朵贴上了她的胸口。他屏住呼吸，谛听到女孩胸腔里一道微弱的跳动声，长出了一口气，再度把她狠狠揽进怀里，“太好了……还活着！阿笙，你还活着！”
“锵锵——”两声，刀光闪过，她左右腕上的铁链应声而断。洛雨笙一下子倒进男人怀里，略微清醒，缓缓睁开了眼睛，“祁……祁夜……”
“嗯，是我……”这一次他再没有避开，而是坚定、清晰地回应了她，“洛雨笙，你这个……笨蛋！”
下一秒，祁夜低下头，吻住了她被冻成紫色的嘴唇。
不同于一贯霸道的掠夺，这一次他的吻格外轻柔、炽热而缠绵，连呼吸都放得那么温柔。她从不知道男人的唇也可以如此柔软，仿佛野兽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爪牙，生怕会伤害到心爱的女孩。
“乖。不管是要谢我还是要骂我，都先等出去再说，嗯？”祁夜松开她，轻轻揉了揉她苍白的脸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明白了吗？”
仿佛从刚才那一吻中汲取了温暖和力量，洛雨笙觉得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抬起眸子，默默望向那张熟悉的脸。
棱角分明的面庞、高挺的眉骨、深邃而瑰丽的紫色瞳孔……是的，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在这么狼狈的情景下再见，她却觉得他那么好看。
室内一片漆黑，那对紫瞳对着她完全打开了，华美得近乎妖冶。这么看上去他真的很像一个恶魔……但她并不害怕，因为那是她的恶魔！
“嗯！”洛雨笙用力地点下了头。
“嗯，乖。”祁夜摸了摸她的头发，唇边浮起一丝宠溺的笑意。
他俯下身，观察锁住她膝盖的铁锁，锋利的眉毛微微皱起，“该死，奇形锁……”
不同于制式的手铐脚镣，就算没有钥匙，只要弄断铁锁就能逃脱。这把锁呈环状，紧紧贴着她两膝的肌肤，用刀砍的话，稍有不慎就会把肌肉骨骼一起切断。
祁夜曾用刀把迎面射来的子弹从正中一分为二，却没把握能毫发无损地救下她。因为他不敢拿洛雨笙的腿做赌注，也就做不到真正的心无杂念。
海水已经涨到了腰部，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船体随时有因受力不均而断开的风险。再没时间犹豫了，祁夜咬着牙，拔出了折刀，“害怕么？”
“这一刀要是砍歪了……你这辈子都不能走路了哦。”
“不，不害怕。”洛雨笙和他对视，清澈的瞳孔里丝毫无垢，“我相信你。”
“呵，真巧啊……”他唇边挑起一丝邪邪的笑，折刀忽地化成了一线血色，“我也相信我自己！”
“咔嚓。”仿佛热刀切蜡一般顺畅，坚硬的铁锁被刀刃一分为二，铁环锵然落地。祁夜一把抄起洛雨笙修长笔直的双腿，抱住她，挑了挑眉毛，“啧，退步了……还是把你给弄伤了啊。”
“只是擦伤而已，比起削断腿已经好多了。”洛雨笙环着祁夜的脖子，把脸紧贴在他坚实的胸肌上，“快走吧，这里要被淹了。”
“放心，好好抱紧我。”祁夜转过身，低低地说，“别怕……”
“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终于又一次见到了他，所有的恐惧、彷徨和孤独都如冰雪消融，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定。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的渴望，她从未如此渴望过活下去，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和这个男人一起活下去。
绝对、绝对不会放弃的……
祁夜，我想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
“怎么样？”几乎被海水填满的廊道里，祁夜扭头问她，“还吃得消吗？”
“嗯，”洛雨笙压下胸口的窒息感，勉力点头，“还可以。”
“好，撑不住就告诉我！”祁夜也点点头，紫瞳里凝起利刃般的光芒。他蹬在墙面上借力，忽然纵身起跃，一记暴力的膝撞狠狠砸上了钢化玻璃！
“轰隆隆——”厚达一寸的玻璃墙猛地震了一下，却岿然不动。
“切……”祁夜再次落定，站在齐胸深的海水里微微喘息，“该死……”
情况不妙了啊……就算再强，他作为一个人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为了能及时救下洛雨笙，一路上他都是这样暴力冲撞过来，已经消耗了太多太多的力气。此刻滥用体力的后遗症终于显露，肌肉僵硬泛酸，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该死……明明都已经闯到这里了啊……
难道就这么死了？别开玩笑了！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她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