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阿密码头，“黑色珍珠”号乘客集中地。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一个红色长发的少女挤进人群，冲到统计人数的船员面前，满脸焦急，“先生，请问一下，一等舱的洛丽塔·洛小姐在哪？”
“一等舱？”对方微微一惊，连忙翻看记录册，“洛丽塔小姐……咦？怎么可能，她没来登记吗？”
丹妮莉亚脑子里轰然一炸，蓦地转头，眺望向尾翼翘起、正在分崩离析的黑色珍珠号。那一刹，她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手脚冰凉。
“完蛋了……”丹妮喃喃，一下子跪倒在地。
“小姐，你不要紧张。”船员看她一幅丢了魂的样子，安慰说，“请放心，你朋友应该只是没来登记而已。对于头等舱的贵客，我们一向会给予特殊照顾，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轰隆隆——”
巨雷般的声浪滚滚而来，把他接下来的话完全吞没了。丹妮跪在地上，遥望着那艘因受力不均、从尾部断成了两截的千丈巨轮，瞳孔微微颤抖，清晰地映出了这灭世般的一幕。
“还是……没赶上吗？”
来不及了吗……夜王，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逃出来啊！一定逃出来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
丹妮按住胸口，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浓密的睫毛下坠落。她忽然回想起许多年前，在北西伯利亚极光漫天的夜晚，男孩睁开眼睛，黑瞳如明镜，映出了天空中璀璨飘逸的银河。
那个无助的孩子……那个固执到死的少年……那匹孤独的、不肯信任任何人的幼狼……他怎么可能死呢？他怎么可以死呢！
“不要死啊……祁夜……”掀起的水浪淋湿了全身，女孩却动也不动，“喂，武器什么的都是骗你的啊……”
“笨蛋！白痴！中二病！”她忽然暴怒起来，如同被激怒的母狮子，红发鬓毛般飞扬，“因为你是个敏感又认死理的蠢货啊！所以只能一直这么说吧！去死吧你！”
“维尔，你是我真正的……”她抬起头，眸子里映出黑云之下翻涌的大海，“家人。”
这时，男人的声音忽然透过隐形耳麦传来，虚弱而镇定，“喂，王女，你怎么样了？”
“我靠！”丹妮吓得跳了起来，满脸见了鬼的样子，“你你你你……你没死？”
“啧，真恶毒……这么盼着我死吗？”祁夜在耳机里疲惫地笑了笑，“不过说真的，赶紧找人来救我……否则，可能真的要如你所愿了呢。”
“呸！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丹妮麻利地起身朝外跑去，恶狠狠地，“你这种彻头彻尾的混账连地狱都不收！给我等着！”
*
黑云低压，海水呈铁灰色，夕阳在水面上投下了一道利剑般的血痕。海鸥低回飞旋，环绕在游轮的残骸上空，发出悠悠的长鸣，像是什么意义深远的仪式。
一艘救生艇上，祁夜正在给洛雨笙做胸腹按压。
“咳咳……”终于，女孩吐出了肺里的积水。双眉蹙起，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啧，呼吸还是不顺啊……”祁夜探了探她的鼻息。
他俯下身，深吸一口气，吻上了她柔软如花瓣的唇。随着他强有力的呼吸，足量的氧气被压进肺部，她渐渐回复了一丝力气，下意识搂上他的脖子，亲吻生涩又缠绵。
这一吻的滋味甜蜜而销魂蚀骨，少女纤长的发丝拂过他的脖颈，麻痒难耐。尽管本没有任何邪念，可渐渐地，祁夜还是剧烈地喘息起来，浑身血液躁动。他竭力克制着那股想强吻她、占有她、把她和自己融为一体的狂暴冲动，抬起头来。
“你……”他转过脸不敢看她，声音沙哑，“咳……喂，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意识依旧处在迷离中，洛雨笙下意识地回应着。
“你胆子还真是大啊，洛雨笙。”祁夜凝视着那张小小的脸，紫瞳里微不可查地划过一丝温柔光线。
男人别过脸，故作潇洒地嗤笑了一声，“喂，你现在看清我是个混账了吧？还敢离我这么近？”
“怎么……”他用中指把一缕发丝绕到她耳后，轻佻地吹了口气，“不怕我上了你吗？”
“不……”洛雨笙睁开眼睛，眼瞳里一片茫然，“我不怕你……”
“哦？为什么？”他随口问。
“因为我……”女孩垂下睫毛，轻轻地说，“……喜欢你啊。”
“……什么？”
祁夜忽地僵住了，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疼痛又甜蜜。第一次，他坚如铁石的心竟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喂……”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这种事……你干嘛不早点和我说？”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拖累你了啊。”洛雨笙看着他，眸子清澈如水映星空，“祁夜，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大的愿望啊……拼尽一切也要去做的愿望……所以，你应该很累很累了吧？”
“但是……像我这样羸弱的人，给不了你任何帮助。所以我就想，至少……至少不要让自己变成你的负担……”
少女低低地、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轻柔，时断时续。可她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巨锤，重重砸在了祁夜心底，掀起比黑色珍珠号沉没时更高的滔天巨浪。
“祁夜，你有在听吗？”她忽然说。
“嗯？啊，我……我在听。”
“但是，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少女眉间有一抹羞色，唇边却泛起一丝温柔的微笑，“非常、非常喜欢你啊！”
“啧，傻瓜……”祁夜胸口一痛，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他摁住了额头，太多太多的往事、太重太重的情感从心底泛起，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将他淹没。
那一刹他眸子里浮起一丝雾气，遮住了眼神，看去只剩一片空寂。
“轰隆隆——”
银色的救援直升机划过天际，螺旋翼发出巨大的噪声。明亮的探照灯刺穿水雾，绳梯从空中放下，男人们用英语欢呼着“找到了”，互相击掌庆贺。
祁夜抬起头，远方的夕光已经完全熄灭了，天海间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