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两个人并肩走在蒙特利尔老城区里。
和瓦雷利亚大厦所在的商业新城不同，老城的节奏更缓，百年以上历史的法式建筑随处可见。到处充斥着一种积淀了太久的贵族底蕴，一种文化和艺术孕养的优雅气质。
St laurent上开了许多精致有趣的小店，墙壁上绘着各种天马行空的图案。由于优渥的福利制度和蒙特利尔从容的气韵，行人往往十分友好，还有人面带微笑地用法语向他们打招呼。
即使这样，洛雨笙的好心情也只持续了短短十分钟。这次倒不是因为祁夜，实在是在暖气充足的车里呆的太久，她居然忘记了蒙特利尔冬季常温只有-10℃左右，冻得直打哆嗦。
“怎么，”男人忽然停下脚步，似笑非笑：“总算知道冷了？”
洛雨笙终于明白了，祁夜刚才为什么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他心里大概把她嘲笑死了吧？可偏偏就是不提醒，乐得看她狼狈的样子。
这个恶魔……心真黑啊！
“我没有……阿嚏！”冷风一股股钻进她单薄的羊绒外套，洛雨笙猛地打了个喷嚏。她现在真想马上跑回到有暖气的车里，可是又不好开口，忍不住凶凶地瞪了祁夜一眼。
“啧。”
祁夜也睨了她一眼，唇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又忍住了。他不由分说地脱下外套抛到女孩身上，扭头叹气：“真是个白痴。”
这件休闲西装内衬呢绒，带着他淡淡的体温，有如一层暖流柔柔地裹住了全身。洛雨笙蓦地怔住了，转头看向祁夜，他身上只剩了一件白色衬衫，挺拔瘦削，倒是略显得有几分单薄了。
她心里微微悸动了一瞬。
“你……不冷吗？”
“你猜？”祁夜抿唇笑笑，目光淡淡地望向远空，“习惯了。我在北西伯利亚待过两年，那边的冬天经常是零下四十多度，还怕这点冷？”
“你就逞强好了。”洛雨笙根本不信。
西伯利亚北方已经进入极地气候范围，泼出去一盆水都能瞬间结冰，怎么可能有人类能在那里长住？
“反正我说的是实话咯，”祁夜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态懒散，“你爱信不信。”
“好，你是BOSS你说了算，我信了还不行吗？”她拉了拉衣领，忽然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还有……刚才谢谢你了。”
“嗯？你说什么？”祁夜斜乜了她一眼，笑，“不好意思，风声太大没听清。”
“……喂，你适可而止一点好吗？！”
*
几百米之外，一个戴着棒球帽和茶色墨镜的女孩藏在角落里，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她翻着手机，低声嘟囔：“一直逞强说不喜欢，只是因为你看不见自己的眼神吧？在他身边，你比平时安静早慧的样子可爱多了啊。”
“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女孩跟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能表现得那么鲜活、那么变幻莫测呢？”
“虽然不知道结局，可至少这一刻还是很美好的啊。”她一边用Facebook发信息，一边缓缓呼出一口白气：“寒风冷冽，男孩和女孩彼此相遇。在你们两个孤独的生命里，还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温暖呢？”
手机铃响了。女孩接起电话，用凛冽的口吻下令：“准备好了么？立刻开始。”
*
一个人影忽然闪到他们面前，动作迅捷，好似土匪劫道。
可对方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一身花店店员的制服，手里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她露出无可挑剔的热情笑容，向祁夜微微欠身：“这位英俊的先生，您是否愿意给这位美丽的小姐送一束玫瑰花呢？今天是情人节特别活动，现在买花有七折优惠呢！”
咦？今天是怎么了？情人节玫瑰花不是应该涨价么？啊不对，这不是重点！谁要这家伙送玫瑰啊！
洛雨笙连忙摇头：“抱歉，我们不是……”
“我身上没现金，”这时候，祁夜径直开口打断了她：“也没带卡。”
和中国不同，手机端电子收费在欧美国家并未盛行，支付的主流手段还是刷卡。花店女孩笑容一僵，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器宇不凡的男人会说出这么窘的一句话来。洛雨笙却暗中松了口气，既然他这么说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哪知道这家伙忽然话锋一转，拍了拍洛雨笙的肩膀：“喂，不然你买给我吧？”
“诶……？！”
……等等，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要给你送玫瑰花啊？洛雨笙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胸口一阵剧烈起伏，眼神也变得凶了起来，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
“你……你好意思么？”她仰头瞪他。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祁夜低眸和她对视，坦然摇头。
“……好，少主您好意思就行。”洛雨笙抽出一张信用卡，没好气地，“麻烦了，请帮我送到瓦雷利亚大厦。”
她瞟了祁夜一眼，这个可恶的男人正把双手抱在胸前，下颌微扬，好整以暇地冲她勾唇轻笑。
“签收人……”洛雨笙横了他一眼，重重地说：“维尔诺斯·坦格利安先生！”
*
离开花店后，洛雨笙觉得世界忽然变了个样。好像幸运女神的桂冠忽然砸到他们头上，一切都变得幸运和不可思议。
卖糖的老奶奶把枫叶糖浆倒在冰上，再分别用两跟木棍卷起来，十分热情地递进祁夜和洛雨笙手里，表示“能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看到一对金童玉女真是让人开心啊”。
艺术家老爷爷挠着花白的眉毛问能给二位画张像么？免费！你们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般配的情侣！是上帝笔下的亚当夏娃！是一幅一定会名垂艺术史的名画啊！
好好驾着马车的大叔突然勒马停在他们面前，眉飞色舞地按胸行礼，问两位要不要体验一下马车观光？看在今天情人节的份上情侣可以半价哦。
……
太……太夸张了吧？就算蒙特利尔人民都很热情，也不至于这么无私吧？就算今天是White Valentine'；s Day，也不至于全世界都把他们看成情侣吧？
洛雨笙忽然反应过来：“你安排的？”
“当然不是。”斜阳下，祁夜懒洋洋地说。他倚在一家店铺的金属门框边，一幅“我要对你做什么你都没法反抗所以懒得骗你”的德行。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对这个世界疏离而淡漠。
只有一次她感觉到他强烈的内心波动……在那个拉斯维加斯的雨夜，强大至极的愤怒透体而出。
仿佛悲伤的魔鬼……或者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