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站在暴雨中，对视目光如刀，坚硬的雪籽像子弹一样打在他们脸上。
“疯子！”她说出了司机没敢说完的话。
“呵……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本来就是个疯子。”祁夜冷笑，对司机冷漠地挥手：“你先回去。”
司机如蒙大赦。他甚至来不及掉头，就这么直接倒车暴退了几公里。这一刻祁夜的眼神简直令人战栗，森冷又残酷，犹如地狱本身凝视了他一眼。
“谁允许你走了？”漆黑的阴云下，雨水沿着他冷硬的轮廓淌下。
“……不是你让我走的吗？”洛雨笙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狠狠地回瞪他。这混账有失忆症吗？明明都是他自己说的吧！自出生以来，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没错，”祁夜点头，“但我反悔了。”
他突然粗暴地搂过她的腰肢，眼睛里怒气勃发，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祁夜紧紧地抱住她，用尽最大的力量，一如他把刀锋送进敌人胸口的瞬间。
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那压倒性的疯狂面前，她的竭力挣扎不过是朵小水花。雨夹雪毫不留情地打在他们身上，冷得刺骨，可他的身体却烫得惊人，那股男人气息浓烈得让人浑身酥软、意乱情迷。
这一刻，在祁夜极尽放肆的缠绵间，她忽然就触到了他的心。那确实是一座深渊，深渊里下着寒冷的、永不停息的暴雨。孤独就是他的寒冷，如此地浩瀚，即使收集齐人世间所有的火种都不能温暖。
那是亡命之徒的心啊……他这种男人，拥有的东西太少了，所以必须咬牙切齿去向这个天地索要。拼尽一切，也不惜一切。
真难过啊……原来魔鬼是那么孤独的东西么？
*
很久很久以后，祁夜松开了她，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他似乎有点疲倦了，抓起她的手腕把她推进车座上，声音低哑：“上车。”
“你又要干嘛？”洛雨笙揉着发疼的手腕。
“带你回家。”祁夜转动车钥匙。
“回……回家？”
“蒙蒂塞洛邸。”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她压着怒气。
“我说是就是。”祁夜冷笑着瞥了她一眼，“啧，熟了以后就敢这么放肆？”
“……谁跟你熟了？！”她简直气得快抓狂了。
祁夜没有说话，他抓着方向盘，不断地换挡加速，兰博基尼Reventon如一道暗蓝的闪电般在车流里穿梭。
“喂，”洛雨笙勉强压住怒意，冷冷地问：“为什么又要把我叫回来？”
“我打算去一趟中国，留着你还有用。”
“……”洛雨笙以手加额。
这理由一听就漏洞百出，说不定只是这家伙临时编出来的。可她却没想过，以祁夜那么懒散的性子，能让他编个借口已经是前无古人了。
“所以你当我是什么？”她气得胸口发疼，“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
“以后不会了，不会再有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事。”
祁夜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洛雨笙，你……只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
下午。
洛雨笙从校门匆匆走出来，忽然愣了一下。纯白色的加长林肯“领袖一号”停在圣谢菲尔德商学院门口，黄金家徽熠熠生辉。
车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身深紫色的职业套装女人走下来，长发灿烂如金，欧洲古典雕塑般的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薇儿？”洛雨笙问。
薇尔娜·L·威灵顿，蒙蒂塞洛邸的主管人，坦格利安少主的私人女侍长。按古代的说法，薇儿是坦格利安家指派给祁夜的“家臣”。她的生命甚至灵魂都属于少主，不但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也可以随时为他去死。
这种人是雇主手里的剑，永远最高效地完成命令，无需考虑其个人意志。薇儿既然站在这里，就说明是祁夜的授意。
“明天少主将前往多伦多，去出席周日的一场CN塔拍卖晚宴。”她彬彬有礼地躬身，语气却全然不容拒绝，“洛小姐，少主希望您能作为助理随行，派我来陪同您挑选服装。”
*
一个小时后，蒙特利尔地下城。
蒙特利尔地下城（法语：La ville souterraine）意指其市中心附近地下的综合性住宅商业中心，占地逾12平方千米，囊括了各种餐饮、娱乐和高端购物城。
完全没有感觉到拥挤，前后两列保镖在尽职尽责地疏散人群。购物中心的经理和导购小姐们列队而出，夹道欢迎，脸上都洋溢着殷勤的笑容。
“60年代，地下城兴建初期，蒙特利尔市政府曾经获得过家族的一笔大额投资。”薇儿淡淡地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座地下城也是家族旗下的产业之一。”
根本无需吩咐，最好的美容师和最有经验的成衣店小姐轮番上阵，以伺候公主般的规格严肃对待。
造型师们鱼贯而出，为洛雨笙进行了全面美容。他们梳理和晕染她的眉宇；单调的刘海被重新修剪出层次，有种明媚的碎光感；头发倒是保持了本色，只在发尾浅浅地染上了一缕优雅的酒红……
巨大的美容间里足有十几人在忙忙碌碌，却只有洛雨笙一名顾客。她看着镜中那个女孩一点点美丽起来，仿佛被淡金色的阳光笼罩着，明艳照人。
店长气势昂扬地一挥手，长长的活动衣架被推到洛雨笙面前。Burberry的新款风衣、Dior的夜礼服、香奈儿的小黑裙……各种世界知名的奢侈品成衣被整齐地一一悬挂着，琳琅满目，任君挑选。
薇儿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冰酒，眉目肃然，俨然是一位杀伐果决的女将军。她对这些服装的效果点头或摇头，否决的被替换，通过的则被店员们悄无声息地结账包装。
数以万计的加元在这流水般的过程中被支付出去，薇儿完成了任务，店员们各自得到了一笔数额不菲的提成……一切井然有序，皆大欢喜。
只有洛雨笙抬起头，橱窗上映出深幽的影子，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魔鬼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