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小时后。加拿大，蒙特利尔CHUM医院。
“莲姬的情况怎么样？”
“比预想中要好。没有出现任何排斥反应。”
“是吗……现在24小时危险期已经过了，看来一切顺利。”
“但愿。”
……
一间阳光充足的疗养室外，洛雨笙静静地等待着。优姬夫人让她在这里稍等，自己推门走了进去。就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挺拔而孤峻，像一根矗立在疾风里的孤竹。
可下一瞬门就关上了。她来不及对祁夜说上一句话，甚至来不及眼神交接。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太长。大约二十分钟后，优姬夫人从疗养室里走了出来，漠无表情：“请进吧，洛小姐。少主有话要对你说。”
“谢谢。”洛雨笙礼貌地对她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是晚上六点，但因为维度很高，夏季的蒙特利尔白昼格外长，像是下午三四点的模样。天光还很亮，从巨大的落地窗里瀑布般倾落进来，照着那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在地上投下了一道淡而修长的影子。
时隔一个半月，还是在这家私立医院，见到了这个熟悉的人。可是人如旧、事已非，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已经改变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还记得么？一个多月前，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醒来。”
祁夜端着一杯澄澈的伏特加，转过身，“那个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在黑色珍珠号上……你对我说，希望我可以幸福。”
“抱歉，洛小姐。”他轻轻地笑了笑，对她举杯，“虽然答应了你……可是我却做不到了。”
洛雨笙忽然觉得心底微微一疼，像有一把极薄的小刀在那里擦过。她回想起那个下午，洁白的天光漫过窗棂，世界宁静而温柔。这个男人就在她床边安静地睡着，金发女侍长轻轻替他披上一张薄毯子，说洛小姐你知道么？为了等你醒来，少主已经连续72小时没睡觉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抱紧他，抛弃一切道德和理智，跟这个恶魔去亡命天涯。
“少主……我……”
“嘘……阿笙，别说话。”祁夜把一根手指按在她唇上，阻止了她的话。他抱住她，把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摩挲着，周围静得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不要动……”
洛雨笙就真的没有动。她默默站在原地，听着他低而缓的心跳声。
“对了，陪我喝杯酒如何？”片刻后祁夜松开了她，似乎她是一个雪人，抱得太久，就会慢慢融化掉。
他从窗台边拿起一杯白水般的东西递来，故作轻松地笑，“我和你说过吧？不会喝酒的女孩，丝毫没有人格魅力。”
“有吗？”洛雨笙接过那杯酒，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我已经忘了。”
其实她是说了谎，关于他的每一刻，都被清晰地铭刻在记忆深处。她记得他在上海的露天酒吧说过这句话，晃着酒杯，笑得狡猾又漫不经心；而更早以前，祁夜曾把她拐进一家speakeasy，他们在舞池里跳着欢快张扬的牛仔舞，彼此的笑容都灿烂如阳光破云。
“……是吗？”祁夜伸出的手顿住了，片刻后，缓缓地垂落下来，“没事……那就算了。”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低垂下去，遮去了他的目光。洛雨笙凝视着那双瑰丽的深紫色眼瞳，心想真是深啊，深得看不见底。
也许都是自己的错吧？她从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却轻率地自诩爱他，才让他们都如此痛苦。
“伏特加么？”
洛雨笙盯着高脚杯里无色无味的液体，自嘲地想也好，不如一醉解千愁吧，“据说是一种很烈的酒……会喝醉么？”
“或许吧。”祁夜伸出手，轻轻摸摸她的额发，“但是别怕……就算醉了，也很快就会醒来。”
“等你醒来……也许一切都好了吧？”他的声音低而虚幻，近乎于叹息。
“我倒希望不要再醒来了……”洛雨笙微笑了一下，和他碰杯，“干杯。”
“嗯，干杯。”
祁夜看着她饮尽了那杯液体，自己却没有动。他的眼神很复杂，说不清那是柔情蜜意或是悲伤刻骨，抑或只是一片虚无。
“感觉怎么样？”
“嗯……似乎没什么味道……”洛雨笙忽然踉跄了一步，摁住额头，“但是……酒劲好大……头好晕啊。”
“别怕。”祁夜扶住她的肩膀，一把把女孩揽进了怀里，抱得很紧，“很快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痛……好痛……啊！”洛雨笙蜷缩在他怀里，眉宇蹙起，双手紧紧护住了小腹，“怎么会这样？这里……这里真的好痛……”
“你说什么？痛？”祁夜立刻变了脸色，冷汗涔涔而下，“阿笙，你怎么了？”
“不知道……”
洛雨笙抓紧他的衣襟，咬着牙，虚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明明莲姬都没事，为什么你会……该死！”祁夜一把把她横抱起来，踹开了疗养室的大门，“优姬！阿笙出事了！”
“出事了？不可能啊……”优姬也明显愣了一下，很是不解。
“等等，难道是……”
她忽然浑身一阵战栗，闪电般搭上洛雨笙的腕脉，声音颤抖，“维尔，她……她怀孕了！”
“什么？！”
好似一瓢冰水淋下来，浸透了祁夜全身。他抱着洛雨笙的手僵硬了，觉得自己一寸寸变成了冰雕，说不出话来。
“铃铃铃——”优姬迅速按下了紧急预警铃，爆发出刺耳的回声。
“恶魔……”
洛雨笙勉力睁开眼睛，抓住祁夜的衣领，气若游丝，“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求你了……祁夜……”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泪一滴滴打在他衣襟上，“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好……我知道了……”
祁夜紧紧抓住她冰凉的手，语无伦次，“别怕……阿笙，我就在这里……你别害怕。”
“答应我……”
昏迷前的最后一瞬，洛雨笙依然在固执地喃喃，“祁夜，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