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君士坦丁岛。
“……祁夜!小心啊!”
洛雨笙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冷汗自额角涔涔而下。她惊魂甫定,又回忆起刚才的梦境,那个恶魔在梦里满身是血,微笑着,缓缓坠落进了最黑暗的深渊。
“幸好,只是个梦啊……”女孩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再次靠在床上,她才惊觉背后已经完全被冷汗所浸透。
时光荏苒,已经一礼拜没有祁夜的消息了。
“洛小姐。”
莲姬听到惊呼声,快步走了进来,柔声询问,“您还好么?是做噩梦了么?”
“嗯……没事,我只是做了个梦。”洛雨笙勉强笑笑,略微犹豫了片刻,“莲姬小姐,那个……有少主的消息了吗?”
“抱歉,龙石城堡那边还没有消息呢。”
“是吗……”洛雨笙的目光黯淡了一下,颔首,“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
下意识地,她按住了心口。好像那里被什么人挖走了一块似的,空荡荡的,微微发冷。刚才那个梦给她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明知道以祁夜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有事,却还是莫名其妙地为他揪心起来。
“请放心,少主是不会出事的。”莲姬安慰她,“您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吧。”
“我知道……”洛雨笙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像经常做噩梦呢……是神经过敏么?”
“呕——”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站起身,忽然一股天旋地转般的恶心感涌了上来。空荡荡的胃里酸水直冒,分明什么也吐不出来,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洛小姐,洛小姐?”莲姬连忙抚摸她的背部,“您没事吧?”
“我……咳咳……我没事,别担心。”忍了许久后,洛雨笙才觉得略微好了一些,“奇怪……又来了……我到底是怎么了?”
“那个,洛小姐……”
莲姬踌躇了片刻,还是说道,“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我向运货船打了招呼,给您带了验孕棒。”
“验、验孕棒?”洛雨笙心底一惊,完全乱了方寸,“莲姬,你的意思是……难道我……”
“这种事我也说不好……”莲姬的神色也有些纠结,把验孕棒递了过去,“啊,该怎么说呢……总、总之您还是先测试一下吧?”
“我……”
洛雨笙咬着下唇,心乱如麻。她几次想伸手去接,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真的要吗……?”
“只是测试而已,您别太担心。”莲姬直接把那东西塞进她手里,宽慰,“或许,是我想多了呢?”
“……好吧!”洛雨笙终于下定了决心,朝卫生间走去,“莲姬……稍等我一下。”
等待的煎熬中,莲姬看着窗外波澜起伏的大海,心情绝不平静。她远离尘世,心思纯净,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生活了十八年,凭借的全是对祁夜的思念。那个男人,早已经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这一刻,她既希望所爱之人能够幸福,心底深处却又怀有一丝丝酸涩。
如果……如果洛小姐真的怀了少主的孩子……那么在这段关系里,她又该如何自处?
二十分钟后。
“丁铃当啷——”明珠串成的帘子清脆摇晃,洛雨笙从卫生间走出来。她低着头,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刘海被沾湿,汗珠贴着额头一滴滴滑落下来。
“洛小姐!”莲姬匆忙迎了上去,“您……到底怎么样了?”
“莲姬,验孕棒……也不是不会出错的吧?”
缓缓地,洛雨笙摊开了攥得骨节发白的右手,笑容苦涩。两道清晰的杠,血一般嫣红,正在强烈地刺激着视网膜。
她怀孕了。
“天、天呐……”莲姬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半晌,她才喃喃地问道,“那……那既然这样,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那么……需要我通知龙石城堡方面么?”莲姬勉强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少主的孩子。无论对他本人、或者对整个坦格利安家族而言,这件事都意义重大。”
“不!不要!”
“莲姬小姐,拜托了……千万不要告诉他!”洛雨笙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一下子抓住了莲姬的手,眼神近乎哀求,“这件事太突然了……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洛雨笙扶着墙壁,无力地软倒下去。她环住自己的膝盖,深呼吸,整个脑海都变成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那么他一定是个充满了恶意的家伙吧?为什么……偏偏是在和祁夜关系最恶劣的时候……她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
“可是洛小姐,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俗语‘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么?”
莲姬拉起她冰凉的手,幽幽叹息,“就算勉强能隐瞒一两个月,您也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吧?”
“我明白……”洛雨笙沉默了很长时间,目光迷离,透着一种让人心碎的美,“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啊。”
事到如今,她和祁夜之间已经变成了一个死结。剪不断、理还乱,无法忘情却又无法释然。明明原本就已经够复杂了,这个孩子的出现,更让一切雪上加霜。
“好吧……”莲姬沉吟片刻,终于松了口,“我可以给您一些时间,暂时不向家族汇报。”
“非常感谢。”洛雨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这段时间里,洛小姐,您就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吧。”
莲姬对她鞠躬,缓缓退出了房门,“不管怎么说……少主他,都是孩子的父亲。”
他是……孩子的父亲么?
洛雨笙低下睫毛,仿佛本能一般,缓缓抚摸向尚还平坦的小腹。那里传来一股温暖的触感,轻轻振动着手心,心底悲伤又甜蜜。
是啊……即使有一个堪称“恶魔”的父亲,这个孩子却是无辜的。虽然流着和祁夜一样的、冷酷狠戾的血,他却柔软得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那么地温暖和令人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