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洛雨笙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抚着小腹,“宝贝,你就是……我的孩子么?”
这一刹,巨大的悲伤和幸福同时从心底涌起,淹没了她,令她无法喘息。那是她的孩子,她的珍宝,与她血脉相连的唯一亲人。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父亲,那个恶魔般的男人……真的会是一个好父亲么?
她回过头,望向那张被绛红色纱幔笼罩的大床,默默回想起那场痛彻心扉的第一夜。就是那次的粗暴之后吧?她有了他们共同的孩子,一生都不可能抹消的深刻羁绊。
“怎么办呢……”洛雨笙抬起头,从窗口里眺望波澜壮阔的大海,喃喃,“祁夜,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她毕竟还爱着他;无论如何,他毕竟是她孩子的父亲。
不由自主地,心中那一杆天平开始渐渐倾斜了,她心底已经倾向于对祁夜和解。任何女人在怀孕后都会变得感性,理智被母性淹没,不惜一切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微风拂面,海波轻轻荡漾,似乎正变得渐渐柔和下来。
*
一股野蛮的剧痛从背后灌进脑颅,瞬间撕裂黑暗,把男人从深度昏迷中拽了出来。
祁夜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收缩,如一只警惕的野兽在打量四周。光线黯淡的房间,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药剂瓶,不太像医院,反倒更近似于一间化学实验室。
他放缓呼吸,空气里一丝萦绕着淡淡的、熟悉的甜香。女人推门进来,眼瞳无神,长发上像是流动着一层薄薄的水银,“你醒了?”
“嗯……”
祁夜略微放松,这才感觉到背后和左臂如灼烧般的剧痛,声音嘶哑,“我没事。”
“等等……”
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弓腰自卫,眼瞳里闪过猫一般的狞戾,“优姬,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以为,你至少会先说一声谢谢吧?”优姬冷淡地笑了笑,摇头,“一醒来就这么戒备……呵,果然是狼的性子。”
祁夜不答,眯起眼瞳,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女人。尽管不太明白她做了什么,但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身体有异常,这种性命操于人手的感觉绝不好受。
“至于我做了什么……”
优姬忽然拎起祁夜的领子,一记膝撞,狠狠砸在他胃上!剧烈的疼痛令胃部抽搐,不由自主地,祁夜俯身呕吐起来。紫瞳猛地一缩,一条色泽鲜艳的小蛇从呕吐物里爬了出来,獠牙森然可怖。
“放心,不是杀人的蛊。”优姬打了个呼哨,那条蛇爬进桌上的一个玻璃瓶,安睡过去,“这是温养血脉的‘龙蛇蛊’。以你这样的体质,就算翻遍各医院的血库,恐怕也根本找不到匹配的血源。”
“蛊?”祁夜挑眉。对他来说,这个词并不熟悉。
“也可以说是一种毒。”优姬点头,淡淡地说,“不过,以你强大的身体素质,绝大多数蛊毒都起不了作用。”
“维尔诺斯……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呵……”
祁夜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轻轻地、冷刻地笑了一声,“意思是说我是个怪物,对吧?”
“……的确,可以说是个怪物了。”优姬沉默了几秒钟,点头,“无论肌肉、骨骼、自愈能力……你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的上限。”
“难道猜不出来么?因为堕月教团啊。”
“从三岁开始,我就是一个‘试验品’。”祁夜捂住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声音清晰而残忍,“踩着四百五十个孩子的尸体、带着无数人的仇恨和怨毒……苟活至今的‘魔鬼’!”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优姬的声音微微颤抖。
“怎么说呢?电击、注射毒品、各种感官剥夺实验……算了,怕恶心到你,这些事就不说了。”薄唇边抿起一丝冰冷的弧线,祁夜笑笑,“总之就像实验中的小白鼠那样,过着猪狗不如、毫无尊严的日子吧。”
“就是在那样的摧残之下,我的体质远超常人,变成了今天这个让黑暗世界闻风丧胆的‘夜王’。”
“……原来如此。”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优姬完全明白了,这个男人曾经忍受过的莫大痛苦和折磨,从肉体到精神都被摧毁。她明白了那淡漠却永远不得安息的灵魂,冰冷而拒人千里的外壳,柔软却悲伤的心。
背负着刻骨的仇恨,近乎残忍的坚持,四百五十个灵魂中唯一的幸存者。这种男人怎么可能幸福呢?他的每一滴血里都浸着毒,随时会刺破血管。复仇的火在心底燃烧,每一夜都让他痛彻心扉、不得喘息。
“但是,你却放弃了这种程度的血海深仇……”她缓缓闭了闭眼睛,幽幽叹息,“那个女孩,真的对你这么重要么?”
“是啊。真的,很重要啊……”
“她是我的光,我的罪孽,我唯一的救赎。”祁夜笑笑,仰头望天,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满是憧憬,“怎么办呢?我爱她,非常爱她。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无论放弃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可是还是失败了啊……”
年轻人闭上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睫毛却在轻轻颤抖着,“我曾经下定决心,要作为一个普通人守在她身边,只要这样就好……这样就满足了。”
“呵,”他低低地、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还真是……自作多情啊!”
“维尔诺斯……你……”
那一刹,优姬觉得自己好像正面对地狱,看着一个绝望的魂灵。他本可以忍受孤寂,奈何却见到了光明。于是寂寞千百遍地汹涌袭来,淹没了他,再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一定是发生了某些事情,他失去了那个女孩的心。这让他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才最终做出了单枪匹马袭杀亚历山大的疯狂举动。
“这么痛苦吗……”优姬沉默了。
“维尔诺斯,”她犹豫了很久,一字一顿,“为了得到她,你真的可以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