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你个人的产业，我没资格插嘴好了……”她说，“可你之前不是很在乎环泰么？怎么忽然要把它全部败光？”
“败光？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祁夜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亮光，“怎么会呢？我放弃的只是所有权，经营权还在吧？”
“经营权？”洛雨笙一愣。
“我之前有说过环泰很重要的话么？是啊，这么说没错。”他淡淡地说，“不过我并不在乎它能给我带来多少利润，我只在乎它的控制力和影响力。”
“控制力和……影响力？”
“对，这样就足够了。”祁夜点头，“互联网经济潜力强大，说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引擎也差不多，任何一个合格的政府都不可能放任外资大肆发展。”
“亚历山大的眼光很毒辣，他抓住的就是这一点。只要环泰的外资背景存在，它就始终会受到各种政策的掣肘，永远不可能真正高速发展。”
“可惜啊，亚历山大根本不了解我，也不明白我到底要什么。不知道，现在这个结果能不能让他满意？”祁夜轻笑，“我不缺一家几千亿的上市公司，只缺一家有足够影响力、能被我个人绝对掌控的公司，就这么简单。”
“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亚历山大……真的。”他幽幽地笑了一声，满含讥讽，“如果不是他创造了这个机会，我该怎么拔除家族在环泰的眼线呢？”
“这些你不会懂的，小女孩。”灯光从天而降，投映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深邃得看不见底。
洛雨笙忽然明白了，就算亚历山大再怎么天资横溢、再怎么呕心沥血，也绝对不可能胜过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根本连对手真正的目的都没有搞清楚啊！祁夜根本不在乎家族昌盛、不在乎个人荣辱，他心里渴望的东西和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你和他根本没有怀着一样的目的，不管如何出招，都绝不可能伤到他一丝一毫。无论多么殚精竭虑耗尽苦心布下精妙的连环杀局，那个恶魔只是懒懒地站在山巅，眼底透着冷漠的嗤笑。
“等等……祁夜，”洛雨笙忽然抬头，“你这么做，林至信先生会怎么想？”
“林至信？”祁夜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通知他？”
“怎么，洛雨笙……”他转过脸，眼睛里带着一丝冷冷的审视，“哦？你就这么担心他吗？”
“你这么可以这样！”洛雨笙终于被他神一样蔑视众生的神色激怒了，猛地站起来，“你以为环泰只是你一个人的么？你知不知道林先生这些天付出了多少心血？无论怎么说，林家也是你的亲族啊！你怎么能为了自己、随便毁掉他们赖以为生的产业？！”
“赖以为生的产业？洛雨笙，这话是谁跟你说的？”祁夜看着她愤怒的脸，唇边泛起一抹讽笑，“别告诉我是林至信吧？”
“难道……不是吗？”洛雨笙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然不是。”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却殊无半点温度，“林家的主要产业是餐饮和娱乐，虽然很多时候确实打着‘坦格利安家族’远亲的招牌，但除了林至信本人，整个林氏家族和环泰没有一丝一毫牵扯。”
“你说什么？”洛雨笙声音发涩。她只觉得好像有一条蛇勒住了心脏，阴冷坚硬，慢慢地收紧。
“怎么了？洛雨笙？”祁夜眉梢一挑，歪着头，嗤笑地看着她：“这就接受不了了？”
“呵……那个男人，难道已经对你这么重要了么？”
“那还真是抱歉啊，你最好早点做出选择。”他起身，缓缓附在她耳畔，声音低沉：“到底是选他……还是选我？”
*
圣·乔治国际中心酒店顶层，行政套房。
“滴——”房卡刷开了套间大门，洛雨笙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门，靠在墙上，沿着墙壁慢慢地蹲了下来。
窗外黑云汇聚，看样子又一场滂沱大雨不可避免。巨大的悲哀如阴云一般笼罩了她，一股难以言喻的疲倦顺着血流涌过全身。这真是个奇怪的世界啊，好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相互伪装，只有她一个人太傻太傻，什么也看不出来。
从拉斯维加斯的那个雨夜起，她早就知道祁夜有着谜一样的过往。除了坦格利安的少主外，他似乎还有某种隐藏得更深的身份，身后有深渊般不可预测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让唐纳森少爷无力辩驳，也让天纵之才的亚历山大一次次受挫。
这样的祁夜让她感到不安。时至今日，她才终于明白多伦多那一夜，自己那股无法解释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那么，林至信呢？那个出身高贵的林家少爷，他性情大方从不倨傲，温和、绅士、体贴而又有着坚定的信念，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完美无缺的男人吧？
还记得他用港普和自己说话、他用欣赏的口吻对自己发出offer、他冲泡的那杯温暖的速溶咖啡……要怎么去相信，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他演给世人的一场戏？
“要不要来一起喝杯咖啡？”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这次不是雀巢，是我用咖啡豆手工磨的哦。”
修长的人影从里间走出来，风衣挺拔，英俊的脸上笑意淡淡。还是一样的黯淡灯光，一样的咖啡醇香，可有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是你……感谢您的好意，”洛雨笙摇头，那一瞬间她忽然释然了，“不过不用了，林先生。”
“原来如此。洛小姐是对我起了戒心吧？”林至信舒舒服服地坐进真皮沙发里，自己喝了一口，“我不太明白。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到底有什么改变了呢？”
“林先生，”洛雨笙顿了顿，尽量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如果我是您，我现在就不会待在这里和人闲聊。”
“哦？为什么？”
“你……”她看着他那双真诚温润一尘不染的眼睛，胸口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林先生，您为了谋夺环泰集团，多次涉嫌违法，其中还包括谋杀环泰集团前任执行CEO维纳瑞尔·威灵顿先生。”
“如果我是您，现在一定会去警局自首！”
“嗯？洛小姐，你是想让我去自首？因为我为了自己的欲望犯下罪孽？”林至信并不反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么，你为什么不去劝阿夜自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