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也是……杀人犯么？
飞溅的鲜血、妖娆舞蹈的火海、被钉死在柱子上的古铜色骷髅……那些片段又一次在眼前闪灭，至美至残酷，仿佛地狱降临。
是的，比起为了个人野心而犯下罪行的林至信，祁夜的逻辑还要更冷酷一万倍。刽子手和杀人犯这些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漠视人命，踏着累累白骨，向目的地固执前进。
“不，这不一样。”但洛雨笙只是迷茫了一瞬间，眼神再度坚定起来：“少主也许是杀过人……可那些都是该杀的人啊！”
“罪人？呵，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林至信站起来，步步紧逼，“洛小姐，你以为你是神吗？如果不是，你凭什么去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罪？”
“我……”洛雨笙下意识地后退。
“一定要说的话，他也好，我也好，甚至包括你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全部都罪无可恕！”
“其实有什么对错呢？大家只是站在不同立场上彼此厮杀而已。”他忽然站住了，疲惫地笑笑，“就像你把我当作陌生人，所以劝我去自首；可是你心里爱的是维尔诺斯·坦格利安，所以不顾一切地为他开脱……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立场，对不对？”
“不……不是！”仿佛藏在心底的隐秘被人猝不及防地揭开了，洛雨笙脱口而出，“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喜欢他！”
“真的吗？”林至信微微抬起下颌，眼睛眯起，“洛雨笙，你真的确定自己没有爱上他？”
“当然！”洛雨笙咬着牙，和谁较劲似的上前一步，“林至信先生，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您还是赶紧悬崖勒马吧！”
“呵，难怪他会……你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林至信幽幽地说，忽然笑了，“如果你不爱维尔诺斯，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啊？你说什么？”洛雨笙惊呆了。
他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被洛雨笙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看着灯光下那个眼神诚恳的英俊男人，完全想不起自己说过什么情深动人的话，眼神茫然。
“不要误会，并不是对洛小姐你一见钟情什么的。我这种复杂的野心家，怎么可能有纯粹的感情呢？”
“虽然我确实很欣赏你……因为你是个纯粹的人，我很羡慕。”林至信最后笑了一笑，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洛小姐，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你把维尔诺斯的计划告诉我，我就娶你做我的妻子。”
“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什么。”他看着洛雨笙脸上惊恐的神色，猛地上前一步，“你清楚我的手段……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击败他！把坦格利安家的势力彻底扫出国境！”
“而作为报酬，我会替你夺回你应得的一切！从洛家，从所有伤害过你们母女的人手里！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么？”林至信舔着牙齿，终于显出狂热的神色来，把洛雨笙一直逼到墙角，“恢复了你洛家大小姐的身份以后，我会用林家的名义和你联姻。”
“喂，你……”洛雨笙试图去和他沟通，却一再地被打断。
“这个选择对我们来说都很合适，不是吗？你帮我实现我的野心，而我从群狼环伺中保护你。”林至信低声说，眼里燃烧着和洛基少爷如出一辙的灼亮光焰，“男人得到一个女人很容易，难的是给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句话么？对我来说，做人，最重要的是一个信字。能让我作出这种承诺的女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洛雨笙，你心里也很明白的吧？维尔诺斯那种男人，他不会有普通人的安稳幸福，他的野心和欲望永不足够，因此也绝对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他大喝，“你真正可以触碰、可以去把握的幸福……只有我才能给！”
“是的，我明白……”沉默了漫长漫长的时间后，洛雨笙轻声说。
她知道林至信说得对，如果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寻找依靠，那么他远比祁夜可靠得多。同样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魔鬼，林至信的野心尚在正常人能理解的范畴内，但祁夜的心根本就是深渊地狱。
“那么成交？”林至信松了一口气，朝她伸出手去。
“不……我拒绝。”洛雨笙的声音很平静，目光停在了他的脸上，“林先生，你体验过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感觉么？我体会过。”
“那是世上最痛苦的感觉……我常常想，就算堕入地狱也不过如此吧？”她仰起脸，一字一顿，“所以我发过誓，无论怎样也不会出卖朋友！”
“朋友？还真是自欺欺人的定义啊……”林至信慢慢放下了那只手，摇头嗤笑，“这样真的好吗？就算你把他看成重要的朋友，可他呢？也许只是把你看成了一条狗啊！”
“不……不会的！”洛雨笙心里突然一阵怒气勃发，正面迎上了男人的目光，“林先生，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你以为自己知道什么？自以为是也该有个限度吧？”
“你们这些人……其实根本就不明白他！”
莫名地，洛雨笙心底忽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悲辛，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她傲然地仰着脸，不像在问林至信，反倒像是在质问整个宏大的世界。
不由自主地，她回想起那个拉斯维加斯的雨夜、月神宫后的十字架墓碑、多伦多郊外那场世界末日般的缠绵……太多太多的画面在眼前闪动，零零碎碎，充斥着大海般辽阔的悲伤。
最后一切都汇聚成了那双紫瞳，瑰丽妖冶，却透着刻骨的孤独。
谁能读懂那个男人的孤独呢？如魔王般背负了山一样巨大罪孽，万刃加身，却始终在平静而傲然地独自前行。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祁夜也曾是个渴望幸福的孩子吧？因为受了太多伤、吃了太多苦，那颗心终于渐渐被坚冰所覆盖，他也终于变成了他人厌恶恐惧的那种魔鬼。
“愚蠢！”林至信看懂了她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狰狞，怒斥，“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是啊，确实是很蠢……”洛雨笙无声地笑笑，眼神恢复了水映星空般的清明，“但是，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