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女子,终究不能一辈子顶着一个男人的身份过日子,何况她最初的打算,也无非是为了加入军队而已。现在她恢复了自由,扮男还是扮女都没有什么区别,白昀这么说,也确实是实情。
“你说的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苏瑜闻言苦笑,“然而我匆忙逃出,根本没来得及带洗去易容的药水,恐怕最近都得顶着这张脸过日子了。”
“这样还真是可惜。”白昀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可惜不能躲过杀手,还是可惜不能看到她真正的容颜。
然而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扑棱棱的振翅声,苏瑜扭头一看,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信鸽出现在了窗口,并不怕人,而是向着白昀的方向走了几步,乖巧地“咕咕”叫了几声。
她垂眸看去,果然,便见那鸽子的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信筒。
白昀伸手捉住了它,将信筒里卷成一团的纸条抽了出来,随后喂了它一点吃食,便见信鸽重新扑棱棱翅膀,朝着外面飞走了。
他打开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苏瑜见他忽然变脸,也忍不住心中一紧。
白昀将纸条递给了她道:“你自己看。”
纸条不大,上面也仅仅只有简单的六个字,战王已到晋安。
“战王?”苏瑜的心中倏然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知道,”白昀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苏瑜想起云倾城派来的那些死士,不由得面色一沉,她既然能够打探到她的消息,那么陆安旸,也没有理由不知道。难道是他反悔了,打算亲自捉她回云陵处死?
白昀看着她的面色阴晴不定,目中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怜惜,道:“别担心,有我在。就算是皇上想杀一个人也要按照律法行事,你什么都没做,他根本不能拿你怎么样。”
苏瑜对上他略带关切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暖了起来,对于未来的担忧也不由得消散了。她点点头道:“放心,我不会任人宰割的。”
陆安旸不出意外便停留在晋安的城主府,而白昀一行人,依旧还是住在白河县的客栈里。然而,就在当天晚上,从晋安便传来了消息,说要白昀过去一趟。
火光映照在传讯官兵的脸上,白昀、西枫和苏瑜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王爷可说了是何事?”白昀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略有些犹豫。
“是十万火急的事,否则也不会要白大人连夜进城。”那名官兵说话的口吻还算客气,然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白昀看了苏瑜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办?你的伤还没好,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苏瑜明白他的担心,万一云倾城趁白昀和西枫不在再次向她下手怎么办?她如今伤才初愈,要是再打起来,就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沉吟了一阵,道:“我和你一起去,刚好,我也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反正她的行踪已经暴露,再躲躲藏藏地也不是个办法,不如索性当面问个明白,也好过整日里担惊受怕。
苏瑜打定了注意,便和白昀一道,坐上了前往晋安城主府的马车,一路往城里行去。
晋安的城墙,不同于以往地灯火通明,整整齐齐的士兵点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立在城头,哪怕是老远都能看见。马车在城楼下悠悠地停了下来,立刻有侍卫上前一步,对着马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白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马车里一架轮椅被抬了出来,苏瑜扶着白昀下了马车,抬眼正对上了蓝瑾惊讶的神情。
他显然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王……”他只唤了一个字便忽然噤了声,左右一瞧没有注意,这才将苏瑜拉到了一旁,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倒是也想知道你家王爷怎么会在这里。”苏瑜神色不明地望了他一眼,见白昀和西枫已经往里走去,便急走了几步跟上,一道往城楼之上而去。
“爷,白大人来了。”站在议事堂门口的正是墨焰,他瞧了瞧房门禀报了一声,回头望见苏瑜,顿时微微愣了愣。
然,在他怔愣的一刹那,苏瑜站在白昀的身后,已经进入了议事堂中。
精致的八角烛台上,烛光将整个大堂照得明如白昼,陆安旸正坐在正位,而他的旁边,正是苏瑜多次提起的云倾城。
她看起来在艰苦的边关过得还挺不错,原本尖细的下巴已渐渐有些丰腴,此时坐在陆安旸的下首,还有婢女给她剥着水果。
她看见苏瑜进来,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里倏然闪过了一丝惊讶和狠辣。
前几日派出去的死士一个都没有回来,而这王俞,竟然还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的面前?
果然是好胆色。
不过,大难不死就应该乖乖地夹着尾巴躲起来,他今日竟还胆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便别想安然地回去了!
云倾城的脸上一缕恨意转瞬即逝,却忽然目露惊怒地站了起来,差点失手将面前的果盘打碎。
“你……你是王俞!”她指着苏瑜,“大胆逃犯,竟然还敢送上门来,来人,还不将她拿下!”
门外立刻有不少带刀的侍卫冲了进来,将苏瑜和白昀三人团团围住,可苏瑜,被他们用明晃晃的刀尖指着,竟然面色丝毫未改,极其淡漠地、又嘲讽地瞥了云倾城一眼。
这一眼,几乎让她气炸。
难道这个王俞,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身处的局面么?明明是下一秒就会被抓到监狱里砍头的人,却摆出一副孤高冷傲的样子,好似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云倾城恼怒地喝道:“还不将他给本郡主押下去?”
可谁料,众官兵还没动手,陆安旸却先发了话。
他道:“都下去。”
“旸哥哥?”云倾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陆安旸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对不知该听谁命令的官兵重复了一遍道:“都下去吧。”
明晃晃的刀尖从苏瑜的面前移开,一众官兵又鱼贯而出,只留下他们三人在议事堂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