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安旸真的没有将苏瑜绳之以法的意思,云倾城终于不再坚持,只是乖巧地福了福身,道:“我突然想起来还吩咐婢子炖了汤,先去看看。”
陆安旸和白昀有政事要谈,这她是知道的,而要想做好一个强大男人背后的女人,有时候必须得表现出适当的懂事和乖巧。
陆安旸也许并不介意她在一旁听着,可她自己,却不能没有这个自知之明。
于是她朝着门外走去,在路过苏瑜的时候,几不可察地微顿,向她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
而苏瑜,却眼观鼻鼻观口地站在那里,仿佛对云倾城的恶意视而不见。
门终于被带上,一时间,议事堂里便只剩下陆安旸和他们四人。
陆安旸的视线在白昀的身上落了一阵,随后还是停在了苏瑜的身上。
他也许没想再抓她,可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果然,在一片静谧声中,只听他低缓的声音响起:“王俞,不是让你离开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瑜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俊美无俦的面容犹如冰河冷霜,瀚海无波,带着不可察的不悦,冷硬而疏离。
“如王爷所言,我确实离开了云陵。”她雌雄莫辨的声音几乎不夹带任何情绪,并无悲喜,也无苦乐。
“但你今日来见本王,又是为何?”陆安旸盯着她形状姣好的双眸,微微上扬的眼角,自然地形成一种风情,和这小子冷淡的气质格格不入。
然而,苏瑜还未开口,白昀却先说道:“王爷,王俞她今日是以下官朋友的身份来的,还望王爷勿怪。”
“哦?”
“不仅如此,”苏瑜道,“王爷在刑场上纵容我逃走,却在事后派死士来追杀,若非白大人相救,我早已命丧黄泉。因此我想来问问,莫非王爷是改变了主意,打算要置我于死地了?”
陆安旸听闻此言倏然皱起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便是你所听到的意思,”也许是因为经历了这些事,她对陆安旸的态度始终算不上恭敬,“事已至此,我也不问王爷到底相不相信我了,我只想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如果你想杀我,大可不必遮遮掩掩,反正我今天已经来了,不如把话说个明白。”
陆安旸俊逸的眉峰蹙起,黑沉如墨色流淌的眼眸定定地在苏瑜身上停留片刻,却并没有因为她的不敬而气恼。他以冷静而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我想你应该明白,在云陵我那么做,只是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
苏瑜闻言微微一愣,她自然能够听明白陆安旸的意思。当时百姓的情绪高涨,如果她不被处决,陆安旸身为一城城主自然难以服众。所以他用了这个两全的法子,即表明了态度安抚了百姓,又保全了她的性命。
在这样一个对待奸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时代,陆安旸的所为,已经算是仁善了。
苏瑜漂亮的桃花眼里燃起了一丝细微的光华,“所以,你其实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察觉到她眼底的期盼,陆安旸冷毅的表情有稍许的松动,他缓缓点了头,道:“你说的刺杀,并非本王所为,本王今日来晋安,也并非为捉你而来。”
他顿了顿又道:“关于刺杀的事,本王可以帮你去查。”
苏瑜闻言,略略挑了挑眉,看来,云倾城刺杀她的事,应当连他也是瞒着的,否则,他恐怕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这样一想,她对于陆安旸的印象便稍稍好转了一些。
而陆安旸,也终于把视线移到了白昀的身上。
“白大人,”他开口道,“此番本王请你前来,便是要你停止查办白河县的案件,立刻返回京城。”
“什么?”这话一出,白昀不由得一愣,“那白河县的百姓怎么办?”
他们尚且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找不回朝廷的那笔粮款,那白河县的百姓便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了。
“白大人不必焦虑,”陆安旸道,“朝廷已经得到了消息,劫走钱粮的乃是晋安城外的一窝山匪,本王奉命带兵剿匪,必能追回赈灾粮款。而召白大人回京,也是皇上的意思。”
既然是皇上的命令,白昀即便觉得这里面再不对劲,也不得不就此收手。他向陆安旸拱手道:“下官领命,即日便动身回京。”
“可是……”苏瑜不由得皱眉,她可从未听说这晋安城外有什么山匪,更何况这案件还有很多疑点,怎么能就此放弃呢?
然而,白昀的眼色让她不得不把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今晚白大人便在晋安的驿站歇息吧,明日一早,本王派人护送你们回京。”陆安旸并没有给他们什么选择的机会,一句话便把他们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无奈,三人不得不移至驿站,望着满天的墨色和星空,难以入眠。
苏瑜心下烦躁,根本没有睡意,索性蹲坐在了门槛上,默默地想着心事。可还没坐多久,忽然面前投下了一道阴影,挡住了皎皎的月色,只听头顶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传来:“王俞……是你吧?”
苏瑜抬头,便见一身材魁梧的大汉逆着光挡在自己的身前,正弯着腰看着她。
她借着月光,才看清了那人的容颜,叫她有些小小地吃惊。
“孙义,是你?”
“嘿嘿,我就说嘛,老远就觉得你像,没想到还真是你啊!”孙义一屁股在苏瑜的身边坐下,笑呵呵地拍了拍自己身上黑红色的盔甲,道,“你看,我现在是巡防小队长了!”
苏瑜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这身打扮正是官兵的模样,看来在她离开云陵之后,他还真的受到了的重用。
“恭喜啊!”苏瑜淡淡地笑了笑,由衷地向他道贺道。
“哎,这都没什么,没什么,”孙义摆摆手,嘴里说着自谦的话,面上却显然露着得意,他一把拍在苏瑜的肩上,问道,“对了,上次你不是……怎么现在会在这里啊?”
苏瑜见他伸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便觉得颇为好笑,淡淡道:“我又没罪,难道还能东躲西藏地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