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跑到那里去干什么?刚刚还一直在催我……自己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叶玄并没有听到刚刚有人来问路,他看蚂蚁实在太入神了,竟然在无意中又再次进入了入定的状态——其实在别人眼中,他只是单纯在发呆而已……
他有些无奈地往发出声音的那里走过去,这里往街口是一个拐弯,还有一个巨大的变压器设备箱挡住了视线,一棵长偏了的粗壮杨树歪歪斜斜靠在学校的砖墙上——这里是个天然的死角,即使路过的人也不会注意到树后。
“表姐?”
叶玄绕到了变电箱后边,探头往拐弯里看着叫了一声,在身后一只大手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紧跟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赫然顶在了他的后背上!
“老实点!不许叫唤,要不然……”
背后的匕首向前挪了挪,尖锐的锋刃刺破了衣服,冰冷的感觉瞬间透了进来。
叶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诧异,随即立刻平静了下来。他顺从地任由背后那个人将他的双手捆住,堵住了嘴,接着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头脸被一件臭烘烘的布袋子盖住了……
耳边隐约听到一阵呜呜声,听着熟悉,应该是同样被堵住嘴的柳若梦在不甘心地想要挣扎,引起路过的人注意。而这时的叶玄却一点都没有反抗意愿,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任何动静。
树后,一片阴影之中。
满头大汗的铁军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看看外面,高大的变电箱设备和粗大的电缆让大多数路人都下意识躲开了这里绕行,除非是有必要,一般人都会很提防这个嗡嗡怪叫的大家伙,高压电的恐怖为他形成了天然的遮蔽掩护。
看到并没有什么人往这里投注目光,铁军长长出了口气。他没想到一起都在按照自己的预演来顺利实施,更没想到后来的这个男孩子如此识相,这样倒是省了他很多麻烦,起码在他开车过来之前,是不用担心了。
匆匆披上了脏呼呼的工作服,铁军歪戴着一只电工安全头盔,猫着腰从变电箱后边钻了出来。
他看起来就仿佛是在刚刚检查过设备似的,一摇一晃地上了路边一辆白色的旧面包车,慢慢倒车上了便道,然后停在变电箱前面。
这样,基本算是完全堵住了别人的视线所及,不用再担心有人会发现他的动作了……
铁军挟着两个大编织袋下了车。很快的,他便把两个孩子装进了袋子里扛了回来推进车里。看了看手里为数不多的迷魂药水,他捂着鼻子直接把那些药水全部倒在了两个编织袋口位置,然后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他点着了一支烟,坐在车旁边开始休息。
他很小心地在观察周围有什么动静,虽然这里不会让人太注意,但并不代表会有意外的发生。毕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要说心里不紧张那纯粹是假话。
一连吸了四五支烟,他才稍微平静了一点,扭头看了看车里已经不再动弹的编织袋,他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拐人的勾当,但事情如此顺利是他之前没想到的。他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开始转运了,只要接下来开车把这两个小孩送到痴月那儿,就是大把的钞票进口袋,不用再担心被债主堵门要账,而且还多少可以留下一些零花钱,足够自己逍遥几天了……
崇明寺,孤孤单单靠着角门的一个小单间里,痴月刚刚起床。
作为前任方丈行坤法师的关门小徒弟,他在这寺里有着特殊的待遇。天生一副俊俏面容的痴月,颇受到方向师兄的另眼看待。在寺里默许下,他独占了角门唯一的小单间,任由他在隔壁开辟了一片院子,把这里经营成了一个小天地,打着隐居修行佛法名义逍遥度日。
虽然有时候方丈也会借口探望来这里逗留,但仗着男生女相的清秀面容让其宠爱有加,寺里其他僧人基本都是敢怒不敢言。即便是多少有几个胆大的会背后嘀咕几句,他也只当是听不到。毕竟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是寺里公开的秘密,既然达成了这种苟且的关系,那自然也不在乎那些呱噪家伙嚼嚼舌根了。
某种程度上,被冠以妙僧之名,他还多少有些得意。起码在他见过的很多女施主里面,他的身段和面容也算是鹤立鸡群。那个平日里对人不假辞色的师兄,每次过来不也是对自己垂涎三尺嘛。
不过这两天他脾气却有些一反常态的急躁,浑然不见了平时那种云淡风轻的飘逸潇洒模样。每每夜里总是自己一个人在院里来回转悠,连方丈师兄过来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撵出了院子,说是心绪不宁,竟再不肯与之像以前那般巧言令色一番。
此刻的痴月依然还是一副坐卧不宁的态度,他时不时背着手在院里溜达一圈,仔细倾听着门外动静。当发现并没有什么时,却又莫名地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回到自己房里,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一通叮叮咣咣的乱响。
云鬓散乱地歪倒在床边,尚且还眯着眼睛的半裸佳人,有些不满意地推了推那个气喘如牛瘫软在身上的痴月,娇声埋怨道:“你还真是个不中用的,才刚刚上来就这副德行,反倒撩拨地人家不上不下的难受……”
“哼……这双修之法我才刚入门,自然不比你这小妖精百年道行深厚,这也不过让你先得些甜头……待我找到了窍门,看你还不给乖乖给我予取予求……”
“嘁……小和尚,你怎么不说早就禁制了我的功力?眼下我堂堂白虎夫人也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弱女子,你不是照样跟软脚虾一样?”
白虎夫人手指抚摸着枕在她小腹上的光头,一点点地向脖颈上移动着,那修长的指甲竟缓缓伸长寸许,悄悄往痴月的后脑挪了过去。
啪地一声,毫不吝惜地打开了那仿佛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痴月皱着眉头狠狠在她的腰肢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耳边听到白虎夫人在头顶疼得嘶嘶倒抽冷气,他这才得意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道:“你最好不要给我再动什么歪脑筋……别忘了,我那血云幡里可是还收着你的一缕命魂,只要我念头动动,那可就让能再让你尝尝裂魂的苦楚了。”
“真是没良心的……”
白虎夫人脸上一凛,眼珠来回转转,马上露出了一抹邪异的笑容,指甲悄无声息缩了回去。
双手一撑,痴月翻身坐了起来,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那个铁军会不会按照约定把我要的孩子送来。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我必须尽快炼制血云丹出来,南边那些人已经在催我了……”
“终归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再怎么势力大,也总要顾忌一下吧?”白虎夫人眼眸流转,也懒洋洋坐起来,扶着痴月肩膀柔声安慰道。
“我自己也得尽快恢复才行,南边那些家伙提供给的双修功法对我没什么作用,还是得靠我自己的药才行。”
痴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他感到两颊已经开始粗糙了起来,功力退步还在其次,让他的容颜这么衰老下去,才是这个自恋妙僧最无法忍受的结果。
“真是奇怪像你这样修炼有成的人类,居然还这么在意容颜……不觉得有些本末倒置吗?”
白虎夫人看到痴月的脸色有些不好,忍不住奇怪的问道。
“你们妖族化形之后自然可以维持数百年形容不变,却哪里知道我们人类看着红颜老去的痛苦?”痴月有些羡慕地转头看了一眼白虎夫人娇嫩的皮肤,话里带了几分酸意。
“可是在我的印象里,只要你们修行之人要追求的多是筑基有成,像你这般先是在意容颜的男人,大概也算是一个异类了呢!”
“世间万物,崇尚美好是本来的天性,我自然也不例外……至于那些不懂得人生情趣的粗胚蠢妇,谁要去理会他们?你呀……”痴月手指轻点白虎夫人光洁的额头,“终究脑子里还只是一个山野异类的粗浅认识,有些事情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哼……”
白虎夫人扭过了身子,有些不满地反驳道:“那你还总是拉着人家和你做那些羞人的事情?既然这么看不起我这个妖族异类,又何必非将我拴在身边不肯放我自由……”
“嘿嘿……你又何必这么小气?我不过是一时失口而已,你还当真了……好了,等那铁军把孩子送来,除了我炼制丹药所需精血,其余剩下都当做血食给你添补身体如何?放心,我已经和南边的那些人说好。等他们再来,便是接我们去过逍遥日子,就凭我可以为他们炼制血云丹的好处,你我的好日子已经是不远了……”
“那你既然是要炼丹,为何这么周折找外人来做这件事?其实只要你肯解开我身上的禁制,我随随便便派几个伥鬼去,要多少小孩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白虎夫人眼珠转了转,忽然撒娇似的冲痴月说道。
“呵呵呵呵……浪蹄子,你不过是不甘心在手下乖乖听我调遣罢了,这种说词也想诱我上当?别忘了,我如今人在这红尘里生活,自然还要顾忌人前的形象,若是被人知道我所修行地就是他们口中的旁门妖术,只怕那些潜藏在人群里的各名门大派子弟就先要向我发难了……难道,你忘了当初你被擒压在石塔下面时,我那师祖若没有那些暗中召集来的帮手,就算他法力再高强,只怕也抵挡不住你百年积累的千百名伥鬼一拥而上吧?”
“哼!那还不是枉自为你做了嫁衣?想不到你个小沙弥居然胆子如此之大……竟敢私下练习旁门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血炼之术。”
“那是老家伙不懂得变通而已,既然放着有这速成的功法,又夺了那个血妖的随身法器,何必非得毁掉不可?”
“说起来当年血妖在旁门中也算是个中翘楚,修行血炼大法日啖百人搅动天下,这才被举世列为公敌。如今痴月你传承了他的衣钵,只怕要是被正道中人知晓也是要被人人喊打了……”
“只要可以青春永驻,谁会管那些无聊人……”痴月撇撇嘴,他自然知道血妖修行的邪术是如何残忍。
不过自从修行了血炼之术,竟然可于四十之龄还保持了十几岁的面容,食髓知味的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将这神妙法门弃之不用呢?
房里两个正在闲谈,忽然听到角门外传来几声哒哒哒的叩门轻响。
痴月立刻精神一振,小跑着到了外面。
门环叮当作动,不一刻见铁军先后扛了两个大号编织袋鬼鬼祟祟进了房里,随后便看到痴月一脸喜悦地也跟了进来,抚摸着两个袋子迫不及待地说道:“快点打开,让我看看合不合用?”
铁军低着头打开了袋口,露出两个孩子的脑袋,绷着脸硬邦邦地说道:“你自己看好了。”
“呦……还真是……咦?”
白虎夫人看着两个孩子突然一愣,看了看身边的痴月。这时痴月疑惑地仔细看看昏迷不醒的叶玄和柳若梦,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想到,日前让他们逃走,原本以为是留下了后患,偏偏却又让你给我带了过来。”
铁军也有些发傻,“你们认识?难道……是绑错了?”
“不错……真的相当不错。呵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铁军,办的好……好啊!哈哈哈哈哈……”
痴月如释重负地扬声大笑,拍了拍铁军的肩膀,从抽屉里拿了一个纸包塞给他说道:“你倒是无意间替我解决了一桩心腹大患……拿上钱快走吧!回头我需要用时,再通知你。哈哈哈……”
铁军捏捏手里的钱,心里大体已经有了底,不禁喜笑颜开地连连点头,早就把剩余一点点地愧疚抛诸脑后,连忙点头哈腰地直接退了出去……
白虎夫人冷眼看着铁军,冲着痴月投去疑问的目光。
痴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眼下还不能动他……我还需要让这个家伙替我办事,暂时先留他一命吧。”
白虎夫人白了痴月一眼,“随便你……知道你关键时候就是这么优柔寡断的。我就是提醒你,别忘了那个死掉的老驼子给咱们找了多大麻烦?你现在放过他,只怕是留下了一条线索,让人找来也说不定。”
“好了,那袋里我下了迷心咒,只要他打开自然就忘了今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迟早也是你口中食,急个什么?”
痴月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管白虎夫人在那里埋怨。自行用手在床边一推,脚下立刻翻出了个黑黢黢的大洞,随即将两个孩子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