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翠阳湖外的那片木芙花极为漂亮,此时正值花季,不少人结伴而去。其中,就包括顾家姐妹二人。
顾曦是被顾妍拉去的。顾妍清楚的记得,郑岩曾经跟她说过这片花海无比美丽,也说过大婚后会带她去赏花。还曾经给她寄过几片木芙花瓣——那是郑岩亲手压制的,顾妍至今还装在贴身的荷包里。
隆玉长公主府的车徽极为别致,是一只独木。
马车吱吱呀呀的走着,马车内铺满了柔软的垫子,红木小几上燃着淡淡的熏香。
顾妍依旧在研读着那本在顾曦眼中晦涩难懂的经书,顾曦伸出素手撩开车帘,偷偷向外张望。但也不是顾曦童心未泯,只是她想好好看看现在的临安和两年后的有什么不同。
到底有些是不同的,顾曦在心底叹道。这条街名为富民街,她记得上辈子经过这条街的时候,街道两旁多是些乞讨的流民,这辈子不同,街道两旁尚都是支着小摊的百姓。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面上洋溢着的大多是满足的笑容。
很明显,临安内的居民还没受到北边儿旱灾的影响。
想到北边儿旱灾,顾曦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前几日她接到了消息,说是河源的施粥救了不少人。
当地的富人听说是隆玉长公主主持的施粥,也分分响应,不仅河源,就连周围的县城也都自发组织了,一时间整个北方都陷入了富人救助流民、农民的热潮中。
没有大规模的死人,瘟疫自然不会爆发。
没想到拿走的二十万奖银票还剩下六万两。顾曦特意见了那位深受长公主信任的管家。令顾曦惊讶的是,这位管家才二十多岁,看上出沉默寡言,可是办事很是靠谱。要知道,出钱买粮施粥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拿出去多少银子没多少银子,哪里还见过这种能带回来银票的管家?
是以,顾曦以极其快速的速度跟隆玉长公主要了这位管家,打算在临安内盘下个铺子,多少赚些银钱。毕竟有了上次想施粥但是囊中羞涩的经验,顾曦对于银票的重要性有了深刻的认识。
“吁~”外面马夫一声长鸣,马车慢慢停下。
“郡主,到了。”佩环撩开车帘,将小马几拿下放到地方,又扶下顾妍。
春婵紧接着来扶顾曦。
下车后,顾曦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她曾经看见过顾妍满脸羞涩的跟她说郑岩送了她几片木芙花片。还将那木芙花瓣拿出来给她看过,顾妍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她至今还记得。
这是一片庄园,听说是皇宫内那位最为受宠的穆贵妃娘家所开。进园倒也不需要银钱,只需要报上自家名号,人家觉得够得上身份的自然会放行。
是以,在这木芙花园中游玩的人很少。本就很是平常的花朵,就算成片开放,也是没什么人看的,更别谈高官贵族家的小姐,什么样的花没看过?何苦跑这么远看这个花。
“我们进去看看吧。”顾妍握住顾曦的手。
顾曦明显的感觉到了顾妍手心已经出汗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紧张所致。紧紧反握住顾妍的手,顾曦拉着她走进园里。
粉色的木芙花开了满园,一丛丛的看上去甚是好看。就连顾曦这个历来只喜爱牡丹的人,也不免沉醉其中。
“他曾经说过,今年木芙花盛开的时候,会带我来看。”
“我来了,可他已经不在了。”
顾妍突然说道。
顾曦听了不知回答什么好,只是掐下了一朵盛开的正好的木芙花给顾妍戴到了发上,轻笑道:“姐夫若是看见姐姐这般俏丽的模样,肯定喜欢的紧。”
顾妍抬手摸摸顾曦刚给她插上的花,眼中留下一行泪水。
顾妍就是这样,每每一想到有关郑岩的事情,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多半会流泪自哀。
顾曦从花丛里深处摘出一朵白色偏多的花递给顾妍,笑道:“姐姐看看这花儿,颜色倒是奇特。”
顾妍接过花,眼泪流的愈加厉害。顾曦早就知道顾妍会触景伤情,一早就叫人在附近找了个亭子,这会儿正好能用上,便待顾妍去了那处。
亭子内,顾曦将顾妍扶着坐下,不断的安慰着顾妍。只是顾曦无论说什么,顾妍都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最后无法,顾妍身边的严嬷嬷只跟顾曦说让顾曦出去自己玩一会儿,让顾妍自己安静一下。
顾曦觉得很有道理,带着春婵、夏莺就离开了,左右她知道身边还有个岚桥在暗地里跟着,也不怕发生什么事情。
看了一会儿,觉得这花也没什么看头,恰巧顾曦在一个亭子里发现了一把好琴。指尖轻拨琴弦,顾曦四处张望了一圈,对春婵道:“去打听打听这琴是哪位小姐的?”
春婵去了,片刻后回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对顾曦道:“奴婢打听过了,听说是裕王世子的,奴婢问过了,那位世子爷说郡主可以随意取用。”
顾曦这倒是纳闷了,看上去这琴的主人对琴极为爱惜,一般爱琴之人爱琴如命,碰一下琴弦就已经犯了大忌,何谈借人?还说什么随意取用?
春婵紧跟着解释道:“奴婢特意问过了,这琴是那位世子爷从一位落魄琴师手中买来的,本就打算放在这里供人使用的。”
“那倒是可惜这把好琴了。”顾曦叹道。想来那位落魄琴师也是不得已才卖掉的,在自己手中视之如命的东西,到别人手里却只能当个玩物。
“郡主试试?”夏莺笑着建议,自从到了临安,还没见郡主碰过亲呢。
顾曦也的确手痒,也许是受了顾妍的影响,顾曦今天弹得曲子极为缠绵幽怨,悠扬的琴音在亭子内回荡不绝,舒缓的曲调让听了的人极为舒适。
只是这舒适只维持了一会儿,就变为了深深的哀伤。
这悲伤极为打动人心,让人听了就不自觉的想去感受,想去知道这琴音因何而悲伤。
人都说庸人自扰,顾曦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庸人,可此刻,顾曦却陷入了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哀伤之中。
无他,顾曦弹得是上辈子的曲子,这曲子是城破之前一位乐师所作,顾曦当时附庸风雅,纵然是那种时候也特意找来了琴谱,无事时胡乱暗自伤心。
当时李炎还总笑她,说她庸人自扰。
可城破之日,她到底还是在隆玉长公主内弹了一遍这个曲子,不仅仅是为了伤怀,也是为了感念。
想到这里,顾曦就不禁想到了上辈子的点点滴滴。
城破之后,她和隆玉长公主慌忙逃出,从原本准备好的密道中走了出去。原本那密道直通城外,却不知为什么在半路上被人堵了。隆玉长公主意识到这条密道泄漏了,便改了主意改走另外一条通往城内的,只希望能让顾曦和顾妍逃出去,至于她,城破之时,隆玉长公主根本就没有苟延残喘的想法。
可出了那一条通道,隆玉长公主才绝望的发现,这条通道的尽头已经有了不少士兵守着。事出仓皇,隆玉长公主府的死士拼死为三人博了一条出路,可这三人却带着几个丫鬟被到处乱窜的人流冲散了。
顾曦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儿,只能在春婵和夏莺的保护下在城内毫无目的的瞎逛,没有了隆玉长公主的带领,顾曦就连城门在哪里都已经被吓的忘记了。
后来……顾曦不想再去想后来发生了什么。因为那绝对是她上辈子经历过最佳耻辱的事情。
“你们别过来!你们若是敢动我家小姐!我家夫人饶不了你们!”夏莺和春婵将顾曦护在身后,身体却忍不住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而她们的前面,正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痞子:“呦!哥几个今天倒是有福气,竟然能遇见这么白嫩嫩的三个美人儿。”
顾曦此刻已经被吓得不敢抬头了,只低头抓着春婵和夏莺的衣裳,不敢让那些人看自己的样貌。
春婵喝到:“你们别胡来!”说完四处看看,想找人来救自己。若是平常肯定会有人,可现在人人自危,仓皇逃命,哪里还有人会去关心别人的死活。
更别提,她们现在被逼到了一条死巷子,就连逃跑都成了奢望。
再后来,再后来夏莺为了护她被那几个痞子糟蹋了,也是因为夏莺的挺身而出,她和春婵才能从那里脱身。才能……成功的等到萧辰的人发现她,然后把她当作俘虏一般献给萧辰。
顾曦想,若不是萧辰对她还算有几分真心的情意,在那种情况下,想保住清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想到那日的事情,顾曦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因为那日的事情给顾曦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她这辈子都不能忘却。
“郡主!郡主您怎么了?”春婵焦急的声音打断了顾曦的回忆。
从那回忆中挣脱,顾曦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勉强一笑,顾曦只说自己没事。
将琴放回原处,为了舒缓心情,顾曦决定要到处逛逛。
整个花园的花基本都是相同的,而顾曦本也不是什么惜花爱花之人,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打算打道回府。
却不料一转身,竟然看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玄色身影……顾曦惊讶的睁大眼睛,再去捕捉,却已经不见那人身影。无他,只因为那人很像萧辰,顾曦觉得自己不会认错,却也不敢肯定。
无论是不是,这一瞥都让顾曦的心情又跌落了谷底,脸色发白,顾曦的状况看上去很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