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毕恒所料，他见到了姜辰。
那个男人懒洋洋地陷在黑色真皮沙发里，办公室里放着几十年前流行的歌谣，桌子面前的茶具隐隐还透着热气，似乎要招待客人，但是毕恒不确认这个客人是不是自己，毕竟机器人是不用喝茶的吧。
“为什么想退赛？”姜辰说完吹了吹自己手上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眼睛舒服得眯成了一条线，想必是很好的茶。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赢娄异。”毕恒认真回答道。
“哦？”姜辰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我听你们赵导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他留下的现场投票足以造就奇迹，”毕恒停顿了一下，“如果当天真的让娄异逆转，还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人类爱豆大势归来么？”
“奇迹……”姜辰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没有回答毕恒的话。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极微，”毕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我的设定是百分之百纯理智，推测出来并执行的事，我不想有一点差错的可能。”
姜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话还真不像理智说出来的呢。”
毕恒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似乎感知到一丝紧张的气氛。
“A0002，你真的很有趣。”姜辰第一次正眼瞧着毕恒，把他好好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真的不像他。”
毕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全身忍不住一激灵，他知道姜辰在说谁，姜辰说得是他一点都不像姜申。
“不过我确实不希望娄异成功，我的本意是希望你可以赢过他呀，但你现在来跟我打退堂鼓，要我如何是好呀~”姜辰的语气里明显有着调笑的意味。
“一个节目而已，娱乐圈的厮杀本来就是从这之后才开始的。”这个理由毕恒早就准备好了，“比起有可能让他被节目组造神，不如让他平平无奇赢个冠军，反正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不在了，谁又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强呢？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比一个确定的答案好操作得多。”
“你在节目里没把握赢过他，现在却要告诉我日后在娱乐圈可以赢过他？”姜辰反问道。
“可以。”毕恒露出了有把握的笑容，“因为他背后没有娱乐圈第一大经纪公司HOPE。”
毕恒这是实话，比起一个明星的个人魅力，身后的资本才是更重要的东西，你能上什么通告？上了通告又有多少力气去帮你进行推广？你能接到什么样的广告代言？能收到什么质量的剧本……这些通通都不是靠你红就可以解决的事。
姜辰站起来走到毕恒旁边的时候，毕恒其实是有点儿疑惑的，他无法很好地推算出这位老板的行为目的，毫无章法！特别是他意外轻柔地抚过他的头发，在他的耳朵旁边停留的时候，毕恒整个人都几乎忍不住要打个寒颤。
“你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毕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拖出去销毁，或者被脱光了放在研究室被一大群人“肢解”研究，但是这一切恐怖的想象都没有发生……
“你回公司吧，让莫响交一份你接下来的发展计划给我。”
“那退赛……”
“我会处理的，必要的时候你也学学那个娄异，跟你的粉丝发一条情真意切的网络信吧，人类该学的伎俩要好好学习呀。”
姜辰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背对着毕恒站到了窗边，毕恒识趣地离开了办公室。在离开办公室的路上，毕恒想了想宿舍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了，就打算不回去了，至于陈越和娄异……算了，联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就也不说了吧……至于自己，回公司，能回哪儿？只能去属于自己的实验室待着了，顺便申请一下不要有乱七八糟的研究员来烦自己。
至于姜辰，听到毕恒走出去的那一刻，整个人的神情都不太好了，“还留下了一个奇迹的可能嘛……呵，赵一心，我也是对你太亲切了。”
远处的赵一心在孟希面前狠狠打了个激灵。
“你没事吧？”
“没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恶寒从心里升起，就像……”就像当年姜申每次带着姜辰出现的时候一样，赵一心狠狠摇摇头，安慰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一旁的孟希挑着眉，仿佛看着一个智障无可救药一般。
毕恒退赛的事情当天就到了陈越和娄异耳朵里，联系不上毕恒之后，两个人默契地奔向了赵导的办公室，在门口相遇的时候，紧绷的状态才稍微松懈了一点儿……
-幸亏娄异还在啊。
-幸亏陈越还在啊。
赵导和老孟一出来就看到两个年轻人深情对望，立马警惕地说：“这里不准恋爱啊！恋爱就立马给我滚出来！”话刚说完，赵导立马被身后的人来了一记无情的爆栗。
“赵导！孟老师！”陈越和娄异被说得一脸刷红地赶紧跟两位老师打招呼。
“你们怎么来了？”老孟此时出声，对比之下，简直就是人间天使。
“我们是为毕恒的事来的，他真的退赛了吗？”娄异急冲冲地说。
赵导和老孟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这个消息明天节目组会正式对外通告，看情况可能还要开一个临时新闻发布会。”
“为什么啊……”娄异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握紧成了一个拳头，陈越站在他身后看到的时候，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却突然被娄异反手握住，然后感受到娄异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微湿的手心……这是在害怕啊。
“他们公司说毕恒状态不是很好。”话是这么说，但连赵一心都不信姜辰这个鬼话，尤其是说完以后还恶鬼一般地质问他是不是留下了让娄异得第一的可能性，想起那个鬼声音，赵一心都忍不住打一个哆嗦。
“不可能啊……”
“娄异，”老孟温柔地打断娄异的话，然后安抚性地拍了拍娄异的肩膀，“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走自己的路才是坚持下去了，你的路是要堂堂正正走到比赛的最后，但是毕恒的路也许是另外样子的呢？也许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为了坚持走完自己的路呢？”
娄异脸上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其实AI爱豆不应该会有所谓事业心，或者梦想这个东西的，对于他们来说，最实际的无非是生存，小公司的AI爱豆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想要拼命走下去，但是对于毕恒这种存在本身即价值的机器人来说，完成不完成比赛有什么重要的吗？既然他选择了不完成，反而是证明他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为了这件事他做出了违反常理的决定，生为朋友，你应该为他高兴。”
“可是……一定会是毕恒的决定吗？”
“当然是，姜辰那个家伙巴不得毕恒拿到第一名，怎么可能会让他退赛。”赵一心一提起姜辰就没好气，但是老孟也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陈越比娄异理解得快，而且听到“姜辰”这个名字，她大概猜到恐怕是个跟“姜申”有关系的人，但是这个人在之前和毕恒的聊天中都没有出现，他的老板一直是个叫“莫响”的人，既然现在这个姜辰出面处理了毕恒的事，就证明毕恒已经顺利接触到了姜辰，接触到了他想接触的人！
“娄异，我觉得孟老师和赵导演说得对。”陈越松开了娄异的手，走到了他的面前，眼神坚定地望向他。
“陈越……”
“毕恒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而且应该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这话让赵导和老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就好好的！连带着他的份！在决赛场上好好表现吧！”陈越向娄异伸出了手。
陈越……娄异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受到鼓励般地握住了她的手。
“哎呀！你们年轻人真可爱！”在一般的赵导看着这一幕突然哭唧唧地一把抱住了所有人，是的，除了陈越和娄异，他还抱住了孟希，被勒到几乎马上升天的孟希翻着白眼颤颤巍巍地说——
“特么的……那你抱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