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赛程录制过半，又意外迎来两周的解散休息，再次集合到03摄影厂的时候，大家跟2个月前比起来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无论是心态上，还是外貌上。
娄异的头发长了一点，笑起来的时候也多了一些沉稳的味道，毕恒穿了一套很休闲的服装，站在娄异身边意外有一些懒懒散散的人味。
赵导看着这些自己曾经一个一个接过他们资料卡的小孩们，曾经可以满满当当塞满舞台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30个的小孩们，一时忍不住有些喉咙发紧，不知都是不是受到了氛围的影响，那些几乎两周都在熬夜的工作人员们也纷纷忍不住眼睛发酸，个别小年轻忍不住了，还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假装什么事也没有。
“咳咳。”赵导清了清嗓子，虽然开口的第一个音还是有点儿沙哑，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恢复到了大家第一印象的严肃认真：
“明天我们就会在网络上依次解锁大家的身份了。一个小时解锁一位成员，解锁后会播放大家回来后新录的个人宣言视频，然后正式恢复投票通道。”
这话说话，选手们之前还是出现了细碎的讨论声，虽然放假之前大家都知道了会公开身份，但现在这样堪称快刀斩乱麻的进行速度是超乎大家想象的，一些没做好准备的选手甚至忍不住拿责怪的眼神望向娄异。
“我知道大家都很不容易。”赵导体谅地让选手们自我讨论了一会儿后终于出言打断，“从我们《100％偶像》录制开始，已经大大小小经历了不少风波，现在还要让大家被迫站在风口，一个不知道是荣誉还是笑话的风口。”大家心里都明白，赵导说的是时隔多年后人类爱豆VS AI爱豆的舆论对决，一个只是打算参加选秀节目的练习生们没有思考过的大环境问题，现在大家忽然就成为了历史的缔造者，每一步都可能影响未来的变化。
“辛苦了。”赵导朝着所有练习生深深鞠了一躬，所有工作人员也赶紧跟着总导演向着选手们鞠了一躬。辛苦了，拜托了……这些没开口的话都在这样一个简单却诚恳的动作里。陈越和李子星本来只是遥遥站在角落，忽然前面一排又一排的人弯下来腰，自己陡然成了视线第一排，于是在娄异的眼神飘过来对视上前一秒，陈越就已经被李子星匆匆拉着一起对着这群爷爷们鞠躬了。
整个节目组做到这个份上，谁还能耍泼不同意呢，不更夸张地跪下就已经是好的了，于是所有人匆匆散场，跟着各自的选秀导演去录制新版的个人参赛宣言。
娄异和毕恒经过陈越的时候，陈越本来以为娄异又要躲开她了，结果娄异反倒大大方方地跟她交换了一个加油的眼神，大概是重新回到节目里，相当于回到了属于他的战场上，一些若有似无的情绪不再能影响他了吧。
比起最开始的个人介绍，这次的个人宣言录制，大家的表现都谨慎了很多。想2个月前，大家的个人视频上线的时候，为出风头，真的是干什么的都有——边换装边垫排球表现体育精神，唱歌唱着唱着突然来一个川剧变脸立志保护传统文化艺术，胸口碎大石表现身强体壮……现在即将上线的30段视频，几乎都是个人小黑屋真心话的风格——认真直白地剖析了自己的心态，有些人害怕希望大家为自己加油，有些人踌躇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自己，有些人几近崩溃希望大家谅解自己……
娄异是唯一一个全程开开心心笑着录完视频的，当然在视频的最开始还是认真跟网友们道歉了——擅自破坏规则，自爆身份的行为很幼稚，这两周自己已经完全想清楚了。
而毕恒则是唯一一个平静到堪称冷静录完视频的，言行举止依旧优雅，说了感谢的话，也说了（瞎编了）自己这两周的努力，仿佛这一切的变化丝毫都没有影响到自己。
在他们忙着工作的时候，陈越一个人晃荡到了节目舞台边，游荡了好几圈后，看着周围没几个人，那几个人也没有意思要往舞台上看的意思，她咻一下翻上了舞台。
底下可真暗啊——这是陈越的第一反应。
本来来《100％偶像》工作，陈越只是为了接触像毕恒一样市面上顶级的机器人，但是跟娄异他们认识以来，就像是一个小孩的机器人唯世界被推开了一扇门，门外亮着不一样的光，她突然很好奇，很好奇娄异的世界，娄异的梦想，娄异为之奋斗的那条路。
“唉，你干嘛呢！”
陈越被这声吓了一跳，刚准备解释就反应过来这声音也太耳熟了，“你就录完了？”
娄异挑了挑眉，一脸“不然呢”，陈越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想这个粗神经果然心态好到爆炸。
“怎么样？”
“欸？”
“在舞台上感觉好吗？”
陈越看着问她话的娄异，但娄异并没有看着她，只是靠在舞台扶梯边盯着前面的一片黑暗，眼神都聚焦不起来。
“有点黑。”陈越诚实回答道。
大概是答案太出乎意料，娄异转过头来看着陈越奇异地眨了眨眼。
“不过等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就好了吧。”陈越想了想，补了一句猜想。
“并不会哦，”娄异的声音轻轻的，像在空气中漂浮不定，让人感觉抓不住实体，“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台下更黑，我经常害怕到心脏狂跳。”
“欸？”陈越惊讶的音调总是短促且上扬着，娄异觉得很可爱。
“但是表演结束后，你会有一段安静的时间，听到满场的欢呼声，偶尔射灯收起来，你也有机会看到台下一张张兴奋的脸。”娄异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画面，“我偶尔会觉得真的给他们带去了幸福。”说完娄异忍不住露出了个自嘲的笑容。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压力很大？”为凌揽整修的时候，陈越还不觉得娄异有什么变化，倒是一回来节目组，立马就感觉到他在巨大压力下压抑的情绪。
娄异半晌没动静，陈越也不是个话赶话的人，就由着他沉默，直到一个不可察的点头出现。
“我为凌揽做改装的时候压力也很大……很害怕，害怕凌揽就此坏掉了，或者不记得他爸爸妈妈了，或者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机器人，再或者……”娄异突然握住了陈越的手，陈越眨了眨眼睛憋回了因为情绪逐渐机动差点掉出来的眼泪，“但是那个时候你从来没怀疑过我吧？从来没想过我会失败吧？”
娄异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你也不会失败的。”陈越好看地笑了起来，回握了一下娄异的手，娄异现在很想紧紧抱住陈越，也很想问陈越一句话，但他知道还不是时候，于是只能更紧地捏住陈越的手，紧到他能感受到陈越指尖因为长年维修磨出来的茧。
他们两个人在舞台上一上一下的身影远远地落在毕恒眼里，不知道看了多久，毕恒突然转身准备走，因为过于突然，以至于站在毕恒身后的那个人慢了半拍才逃走……毕恒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忍不住做出了一个皱眉头的动作——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毕恒看了看娄异和陈越，又看了看那个身影逃走的方向，真是不太好的逻辑推断结果呀。
《100％偶像》官网重启，30个选手的身份背景逐一揭晓。按照节目组惯有的运营理念，自然是从人气排名低的选手开始公布，直到最后第一名的毕恒，但是从公布开始，票数就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比如下位圈被公开是AI爱豆的选手，票数以万为单位上涨，而被公开是人类爱豆的选手，则是有后援会的站子直接不客气地宣布解散……
真是现实的世界啊——林深深边刷新网站边想。
-快到娄异了。
林深深在内部群里敲下这行字后，其他人立马热烈讨论起来，如今的内部群林深深不说话，其他人基本都不会说话，说白了大家就是在静观其变，大不了说个白嫖粉，不要为娄异上心也没什么。铁打的粉丝，流水的爱豆，这话不是白说的。
-不知道娄异的视频会说些什么？前面几个人类爱豆的发言简直弱爆了！
-是啊是啊，跟摇尾乞怜有什么差别？他们公司怎么想的？没有公关的吗？
-我们小娄千万不要想不清楚，毕竟他的公司也是狗，肯定帮不到他的。
-就是就是。
……
在持续了几个小时的热烈讨论后，娄异的身份和视频短片终于同时公开了。
人类爱豆的身份已经没什么可惊讶的了，但第一次面对公众的态度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做的好的。
“先跟所有关注我和关注节目的朋友们，郑重说一声对不起……”
林深深点开视频，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压在心口的大石才算落了地，不卑不亢，不逃避错误，不仅仅只关心自己先用的粉丝，也知道对节目观众造成的影响表示歉意，很稳妥、甚至是很讨喜的一次发言，看过了那么多人真哭哭啼啼，或装着哭哭啼啼，娄异诚恳乐观的态度赢得了不少好感。
-看看娄异，再看看那些装哭的机器人，真的是太假了！
-所以人类爱豆还是不错的吧……
-切，机器人爱豆难道没有次品吗？你们光看娄异不错，怎么不看看除他以外的人类练习生怎么样啊！
-是的是的。
-这位姐妹也不是，我看还有几个也不错的。
……
到了娄异这里，终于开始有了明显的争论。
但是这些争论，无论是在自身追星少女林深深眼里，还是节目组工作人眼里都是一个好的征兆。
有争论，才以为着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