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场还是砸了。
新改的舞步大家勉强算是都记住了，没有落下一个动作，但是每个人都看得出吴世没有力气，动作上微小幅度的不到位，一个，一个，又一个地累积，终究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怎么可能是个机器人啊。
但是这次无论是谁，都得承认，吴世的淘汰不是因为大家发现了他是人类练习生，而是因为大家厮杀至此，这种表现真的太差了。
别说是因为拉肚子拉到腿软的吴世，就算是健健康康的同组其他人也受到了巨大的诟病，首当其冲的就是娄异——
几乎被粉丝捧到了和毕恒不相上下的位置，却在这种进度的比赛里交出这样简单的舞台。
“真的是太自大了吧！”
“还真以为粉丝什么样的舞台都买账啊！”
“我真是的，好好喜欢毕恒有什么不好，干嘛非要爬墙到这样一个没有事业心的小爱豆身上啊。”
“这还没成明星呢，还只是个练习生就这样的态度，我看大家还是不要入股了。”
……
这样的话数不胜数，连身在饭圈的林深深都压不住，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
“娄异，对不起啊。”吴世拖着行李对送他的娄异说。
娄异带着黑色的帽子，帽檐几乎遮住了他的脸，吴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现在真的很难过，他知道，他要是不要咬紧牙关，那些充满委屈的呜咽就会喷涌而出，很不帅气。
吴世憋了憋眼里的泪水，揽住娄异，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啊，小娄。”
娄异在吴世的肩膀里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以为都完了，但是一切比他们想得更残忍。
吴世刚踏出摄影厂，就有无数记者围了上来，第一句话就是——
“娄异是人类练习生吗？”
吴世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慌了神，只是暗暗庆幸自己没让娄异跟出来送他。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不知道，我们节目组有规定不能互相知道身份的。”吴世试图从人群里推出一条路来。
“但是你们是一个公司的。”
“而且有人爆料你们以前也是一个学校的！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吗！”
“我们已经找到娄异以前上学的照片了！”
最后一句话冲出来的时候，吴世的耳朵嗡的一下听不下去剩下的话了。自己在参加比赛前，千叮万嘱让老板帮娄异洗身份，为什么还会有人找到他的资料？
吴世的沉默成了默许，娄异的身份一下子又上了头条，然而所谓的校园照片不过是一张模糊的背影，根本称不上证据。
但是有些事情一旦撕开了一条口子，裂缝只会越来越大。
娄异公司本来也就只是帮娄异消除了学籍，娄异人缘好，以前的朋友都默契地守口如瓶，支持他成为偶像。可是像娄异这样从学生时代就耀眼过来的人，无数比赛的照片，无数校园小报的头条，甚至是隔壁学妹社交网络上的告白，都被人一条一条地扒了出来，从高中，到初中，甚至到小学……
大家都闹哄哄的，包括导演都急着找娄异，娄异却不在练习室，也不在寝室。
维修室里，陈越也反复打着手机联系娄异，但是没有人接听……
在维修室外面远处的操场上，娄异的手机在静音状态下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也没有管，只是望着维修室，望着维修室里的陈越。
其实对于娄异来说，他早早就在思考AI爱豆和人类爱豆的关系了，一定要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吗？陈越的那句话，此刻一直萦绕在娄异脑子里——
“我跟别人对待机器人的态度不同，是因为我觉得他们不只是别人眼中冷冰冰的机器，他们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温度。同样，我和你，也一样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梦想，和温度。我希望，我们都一样。”
如果我们都一样，那我人类的身份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
娄异拿起手机，找到自己写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文章草稿，又看了一遍，最终点击了发送按钮。
谁能想到这几天会接二连三地炸锅呢？
《100％偶像》的人气选手娄异在社交媒体公开表示自己人类练习生身份。
而在那篇很长很长的自白书里，娄异提到了林司，提到了吴世，提到了很多淘汰了的伙伴。最后他问所有人，我们要因为生而为人类，就不值得获得掌声和支持吗？
同一时间，很多人在看这篇文章，陈越，毕恒，林司，吴世，艾森，陈子期，林深深……有人眼眶红了，有人心里出现了微妙的难过，有人看了看自己快要坏掉的关节，而更多人震惊地不敢说话，面对他的质问，他们回答不出来，回答不出来自己没来由的憎恶和反对。
“娄异，你是想退赛吗？”赵导先是把杯子砸到他脚边，才能平复下情绪问出这话的。
“我不想。”娄异真的不想，他干这蠢事才不是为了退赛类！
“你不想？节目组的规定是怎么说的，你给我重复重复！”
“赵哥，你定这条规定，也是为了保护人类练习生，不是吗？”娄异本来跟个受罚的小学生似的，背站得直直的，头低低的，说这句话时却突然抬起头来盯住了总导演的眼睛。
的确，这条规定其实就是在保护人类练习生，在现在的环境里，如果没有这条故弄玄虚的规定，他们这些小孩儿根本连受到关注的可能性都没有。
“赵哥，让我试试吧。”
总导演突然想起第一次面试娄异的时候，他一进来就说“从小我妈就让我当偶像”，从来没有一刻想过要掩藏自己的身份，坦然得真挚又可爱。
“……我想想办法。”
娄异刚从节目组办公室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陈越。
两个人目光交错了好久，然后默契地笑了出来。
“我会以人类练习生的身份走下去。”
“嗯。”
“不过，那天为什么吴世会拉肚子？为什么我的身份又会突然曝光？我一定要查清楚。”
陈越听完娄异说这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点心，娄异看着有点儿眼熟……
“程陈给我的，然后那天吴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