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果第二次坐上“复活”椅的时候,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新奇和恐慌。
崇盛这一次没有给江果太长等待时间,圣诞节刚过,就开始了她的实验。可能是项目进度的原因,也可能是崇盛想尽早解决和江果之间的纠葛,毕竟这对彼此双方都是耗费精力的事情。
江果接到崇盛的“命令”,正沉浸在头一天的圣诞晚会中,有点意犹未尽,也有点依依不舍。每次从热闹欢快的场合出来,进入安静的状态,江果都感觉很慌乱,他都努力适应这本真的生活。他对崇盛的效率感到吃惊,想想很欣然,这件事早日了解,大家都想松一口气了。
照例,崇盛给江果做了简单的检查,江果密切地配合。
“指标比上次好多了。”崇盛和工作人员小声说着。
江果听得很清楚,他曾经骗过远帆说他有千里眼顺风耳。这话虽然是假的,但是他却是听力超群,他的理想就是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次,我一定不睡觉。”江果对上次实验睡着了,还感到很愧疚。虽然,崇盛说实验顺利完成,他还是觉得会影响实验的效果。
崇盛看他认真的样子,一下子笑了,并没有对他的话给予任何回复。江果从崇盛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相信三个字。
“主要是你这个设计的太舒服了,你想没想过开发个助眠椅,肯定能成为爆款。”江果给崇盛提着建议。
“这助眠椅有几个人买得起?”崇盛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江果摩挲着身下的躺椅,一时难以分辨是何种材质打造,陶瓷般的外壳质感,给人一种昂贵的感觉。
“准备好了吗?”崇盛轻声问道。
“来吧!”江果正了正身体,躺在椅子正中间,闭上了眼睛。
崇盛和工作人员操作了一番,按下了启动键。
“复活系统,已激活!”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又升级了。江果心里说道。
轻悠的音乐响起,头盔有了舒适的温度,躺椅开始徐徐地振动。慢慢的,江果的困意来袭,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坚持,不能睡觉。越来越深的睡意,让江果不得不睁开眼睛抵抗。
“闭上眼睛。”崇盛柔和地提醒道。
江果只好再次合上沉重的眼皮,睡意四面来袭。
他不想睡着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崇盛的实验效果,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这个实验的过程。上一次实验之后,他没有体验到过程,却感受到了结果。就是他不再做噩梦,而且以前几乎每日会做的梦,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很多记忆变得不太一样,有一些地方莫名地断开了,无法连贯到一起。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感觉记忆不是很顺畅,中间总会有一些阻碍。如同在一马平川的路上驰骋,却会突然遇到猛烈的颠簸,让人措手不及。
从某种意义上,它确实改变了江果的命运,摆脱痛苦的梦魇,对江果来说,无疑是重获新生,相当于“复活”了一次。
这个谜,就在“复活”之中。江果控制睡意,就是要寻找这其中的奥秘,他不想任人宰割稀里糊涂被改变。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人的意志力虽然可以达到难以想象的顽强,而在科技面前,真得不值一提。
他还是睡着了。
江果趴在高中走廊的窗户上,听着安如在广播室为大家播放音乐,看着操场上的学弟学妹们。无忧无虑踢着足球,欢声笑语打着羽毛球,还有几个学着放风筝的。风筝没放起来,却撞上了一个摇摇晃晃的无人飞机。操作无人机的男生似乎要试图给楼上某个窗口送点东西,刚开始升空,就被风筝线给击落了。放风筝的连忙过来道歉,几个人围着无人机研究起来。半空中的风筝摇曳着徐徐下降。终于,无人机又起飞了。江果的视线跟随着它,功夫不负有心人,无人机顺利到达窗口的几个女生面前。拿到东西的女生们,冲楼下喊着谢谢,接下来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和起哄声。
江果羡慕着刚进入高中同学的轻松和快乐,收回视线。刚要回教室,看到石坚鬼鬼祟祟地走出了班级。江果连忙往角落里闪了闪,躲过石坚雷达般的扫视。江果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神情忐忑。一看就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果心想。
江果偷偷跟了上去,准备在他干坏事的一瞬间,突然出现,估计能把他吓尿了。想到这儿,江果心中偷笑,做一只黄雀,前面的螳螂时刻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随时都可以一口把他解决掉。
石坚走到了广播室的门口,站住了,左右张望了一番。江果躲在临近班级的后门处,斜着眼睛观察石坚。此时,石坚的表情分外紧张,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握着,似乎是定时炸弹一般无处安放。
江果知道房间里只有安如一个人,他被石坚的严肃吓了一跳,心也随之陡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石坚手里的信是什么,但无疑非常重要,江果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石坚仿佛在下着决心,最后他终于有了行动,他把信轻轻地插到了门缝里。他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又急急忙忙逃开了。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江果才轻手轻脚挪了过去。
信封已经被完整地塞进了门缝里,从外面轻易不会发现。江果用手指试了试,没能把它抠出来。他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轻轻探进门缝里,如履薄冰般一下下把信封移动出来。当一个角露出头来之后,江果用食指和中指紧紧夹住,一点点拖出来,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惊动屋内的安如。
这是一个浅蓝的信封,印着粉红色的心形,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没有。信口已经被紧紧的胶封了。江果瞬间明白了,这是一封情书。石坚的这一举动,让江果有点摸不着头绪,难道他也喜欢安如?为什么说也,因为江果喜欢安如,虽然江果没有说过,但是安如知道,石坚也知道。
江果从不表达对安如的喜欢之情,是因为三人发起的“三不原则”行动,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谈恋爱”。早恋的危害并不仅仅是因为青春期的心智不成熟,更大的问题是影响学习。高中时期,可以说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学习时期,成败与否关乎未来长久的命运。江果不能带头破坏自己定的原则,而且对方还是发起者之一安如。所以,他把这份感觉放在了心里,其他一如常态,并没有所谓的压抑,相反有一种特别的美好。
石坚这封情书,无疑是要打破这个原则。而且,他丝毫没有顾及与江果的友情,这种暗地里耍阴谋,横刀夺爱的手段,让江果感到很震惊。
江果的怒火顿时烧了起来,他紧紧捏住这封信,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停留了片刻,竟然渐渐熄灭了。
他不知为何,脑子里闪现出很多未来的事情,这些事情,无疑都证明,似乎石坚更适合安如,更有给她想要的生活。
他犹豫了,对于他心中最美好的安如,她应该拥有最好的未来,而他却可能无法给予了。
想到此,江果心中反而平静下来,他慢慢举起这个信封,一点点推进到门缝里。看着信封一寸寸地消失,他与安如点点滴滴的画面在心里一帧帧滑过,仿佛越飘越远。
至于所谓的“三不原则”,和真正的爱与幸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而且,一周后大家就毕业了,成绩基本尘埃落定,很多人已经无心学习了。
江果把信封完全推进了门缝,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隔着门,似乎看见了安如带着耳机,一点点收拾着手里的稿子,安静而美丽。
江果郑重地在心里默念着:安如,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