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十点，月光城网站写字楼楼下。
沈霆结束最后的会议下班，推开门的刹那就看见一抹熟悉而纤细的身影站在楼前。
她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安静又耐心，连等待的姿态都和别的女孩子不同，没有玩着手机，也没有对镜补妆，只是专心致志的等着，连一条催促抱怨的消息都没有。
看着她温柔等待的背影，仿佛一天的疲倦都消散了。
可是沈霆知道，这并不是对他的特殊对待，那只是她与生俱来的礼貌。
相反，她那些难能可贵的失态，只有慕时琛能看见。
垂眸自嘲一笑，沈霆收拾好情绪，状若平常的朝她走过去：“抱歉啊，因为是重要的会议无法临时中断，让你久等了。”
晨曦立即摇摇头：“没关系，本来就是我打扰了。”
沈霆笑了笑，拉开停在一旁的奔驰副驾驶车门，“我还没吃晚饭，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事可以边吃边说。”
晨曦犹豫了下，还是上了车。
沈霆坐上驾驶位，一边绑安全带一边随口道：“有事对我说怎么没提前给我打电话呢？”
晨曦滞了下，模糊的回答：“哦，我之前没看到你出入家门，知道你不在家，今晚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我问了润清，才确定你在网站加班，所以干脆就过来了。”
沈霆偏头看她一眼，难得拆穿她的谎言：“是这样么？我猜，大抵是因为你要对我说的话，几经反复思量，今晚才勉强终于下定决心，害怕自己再度反悔，所以才会这么突兀的来找我吧。”
“……”晨曦愣了愣，也不做无谓的辩驳，点头承认：“是的。”
沈霆忽然想起那天在珊瑚水榭的走廊里，她曾说过的话：学长，关于漫画，之后我可能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他了然而温和的开口：“是不是终于想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
沈霆带着轻松玩笑的语气，有意让她不要太拘束。
晨曦听得分明，感激之余，对自己未说出口的要求便愈发犹疑。
可是来都来了，到了这个当口，又闭嘴不言，未免平白给对方添了烦恼，就像那种话说到一半就不说的人最是讨厌了。
晨曦如此想着，开门见山道：“我想入股月光城。”
沈霆一愣，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事，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以为自己幻听了。
晨曦也深知自己这个要求听来像无理取闹，在他开口前，补充道：“十亿，可以吗？”
对沈家大公子来说，也许这十亿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漫画网站来说，十亿，已经算是一笔巨额投资了。
本来一头雾水的沈霆精神一震，“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话毕，他又立即反应过来，“慕时琛给你的？”
晨曦抿起唇，语调微淡：“是我开口，向他要的。”
这十亿，是那天拍卖戒指之后，慕时琛命人转到她账户上的，不问缘由，不问去向。
沈霆瞳眸微缩，有那么几秒思绪混乱成一片。
这个时间点，路上依旧车水马龙，他认为如果对话和开车同时进行下去，多半要出车祸。
他索性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随手拧开车灯。
晦暗的光芒落在晨曦脸颊旁，更衬的她肤色苍白。
沈霆注视着她，温声问：“晨曦，你究竟要做什么？”
晨曦也侧眸看向他，吐字清晰的回答：“关于我的新漫画，漫画的宣传推广，我想自己来做。”
沈霆沉吟了一秒，“新漫画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以致于她要这样出人意料的入股月光城。
一旦成为半个老板，她便有权随意处理她的漫画。
换句话说，新漫画，她不愿意其他人插手。
晨曦低下眼帘，避开他端详的目光，显然是不打断解释这个问题。
她只说：“我原本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的，可是我需要月光城这个成熟的发展平台。”
顿了顿，她又抬起头，认真的道，“倘若将来有任何后果，我会一力承担。不会连累月光城的。”
话至此，她的弦外之意，沈霆已经完全明了。
新漫画的确有特殊的地方，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告诉他，或者说她本就不打算告诉他，反正漫画面世的那一天，自然就知晓了。
而他愿不愿意信任她、答应她，就是他自己的决定了。
车里一时陷入静默。
过了良久，沈霆才再度出声。
他没有说答应或者拒绝，而是问她：“十亿……你是觉得只有慕时琛能轻松拿出十亿来，所以你开口向他要了，还是你觉得这本就是他该付的钱，或者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他该付的代价之一。”
晨曦轻咬了下唇，保持缄默。
沈霆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她，眉眼间渐渐有了点这些年来在商场之上打磨出来的凌厉，但语调始终清雅温和。
“你不愿意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是觉得我没资格知道太多，还是不想让我卷入麻烦之中？”
年少时的沈霆是不会这样略带勉强的追问她的，但是如今事关月光城，他的探询无可厚非。
是晨曦有求于他，偏偏晨曦不愿再对他说更多，既然此刻不能坦荡相待，那么晨曦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请求他。
晨曦满含歉意的抿唇一笑，岔开问题，只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就这样贸然来麻烦你……希望你能当今天我没出现过。”
如果这样的话由别人说出来，沈霆必定认为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
可是他了解晨曦，她从始至终就是那样的，每每他多靠近一分，她便自然而然的后退一分。
她这样说，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的后悔来找他了。
沈霆自认这些年的商海沉浮，也姑且修炼的沉稳成熟。末了，到她面前，还是免不了无可奈何的束手就擒。
他低低长叹一声，收了追问的心思，嘴角牵起一抹不知什么滋味的淡笑：“我答应你。”
微微一停，他端起生意人的架子，冷静而条理分明的陈述，“我答应你，不是因为我出于私心想帮你，而是因为这是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你的上部作品大爆，本身就有大量的读者，作品改编的网络剧也即将播出，自带话题度，何况那十亿……我也没道理拒绝。至于你口中所谓的、将来可能会有的麻烦……富贵险中求，做生意本身就是有风险的，不是么？”
他的眼神直白，带着恰如其分的点点笑意，很有些在商言商的味道。
晨曦怔怔的看着他，眸光澄澈，郑重的吐出两个字：“多谢。”
……
大约是十一点多钟的样子，晨曦做沈霆的车道珊瑚水榭小区前。
沈霆是真的饿极，他顺便在楼下吃了夜宵，晨曦独自一人率先上楼回家。
打开门走至玄关，晨曦便一眼看到了玄关处放着的属于男人的鞋。
客厅里灯火通明，却无声无息。
她走进去，只见慕时琛坐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手机，像是准备给谁打电话又像是正在等着谁的电话。
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眉眼低垂，额前的短发落下，在他眉骨上方与灯光融合，明暗交错。
听到动静，他循着声音抬头看过来，看到笔直站着的晨曦，薄唇边扯出抹淡淡的笑：“回来了？去哪儿了？”
晨曦细眉微蹙，不答反问：“你怎么又擅自进我家里？”
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会礼貌敲门的么……就知道他是信口胡诌。
男人深邃的双眸盯着她，看不出情绪，“今晚我就算按破门铃也没有应答吧。”
“……”晨曦微微扬眉，“你要来可以提前通知我。”
“然后方便你换个时间和沈大少爷幽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