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晨曦睡得不太好,第二天一睁眼,就见云茴在她身边坐着。
云茴先前不知道望着哪里出神,直到晨曦轻声叫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她动了动唇,话还说出口,眼眶先红了。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给你打电话让你去盛世找我的,是我连累了你。”
晨曦眨着眼笑了下,握着她的手,温柔浅声道,“意外罢了,我们都没事就好。”
“哪里没事了……你的伤!”云茴止不住哭腔,胡乱的拿手背抹眼泪,抹的两只眼睛更红了。
晨曦偏头看了眼自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肩,垂下眸,低声喃喃,“这伤……不是因为你啊,不要指责,也不要难过。”
晨曦的语气听着有点奇怪,云茴隔着朦胧的泪眼疑惑的看她,莫名觉得她神色怅惘又恍惚,以为是她精力不济说了几句话便疲倦了。
于是云茴立即道:“姐姐,你累了吗?要不要继续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慕时琛开门走了进来。还是昨天的模样,洗漱打理过后,熬了一夜的胡渣没有了,英俊的脸愈发显得沉静如水。
“医生等会儿来做检查,检查完了吃早餐,想吃什么?”
他如此问着,语调平淡的像陈述。
晨曦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视线自然而然的移到了云茴身上。
她用不轻不重的、足以让慕时琛也听见的音调说,“我想拜托你两件事。”
这个时候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云茴都在所不辞,“姐姐,你说,什么事。”
“我现在行动不便,麻烦你有时间能多去疗养院看看夏夏,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交叠及时告诉我。还有……”
晨曦指了指病床对面桌子上躺着的手机,云茴会意的将手机拿了过来。
晨曦说,“手机便签里写有一个账号和密码,账号里有十亿。”
“……”云茴衣食无忧,对金钱没什么具体概念,不过对晨曦这么轻描淡写把存了十亿的账号密码给她,还是惊讶的瞪大了眼。
“钱是为夏夏准备的。我想送她出国。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北美那边比较完善安全的疗养院吗?她不能再留在江城。”
晨曦一字一顿的说着,话到最后,她转过脸,看向慕时琛,眸底尽是分明的冷意。
慕时琛听着她平淡而清晰的声音,从始至终,面庞都淡漠无波。
云茴捧着手机,一时半会儿没能回过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过来。
前段时间,段景川和慕乔重修旧好的新闻铺天盖地,整个江城的人都知道,段家少爷和慕家大小姐纠缠了二十年,到最后还是走在了一起。
而这同时意味着,段景川放弃了夏夏,不仅如此,还有个对夏夏恨之入骨的慕乔虎视眈眈,以慕乔丧心病狂的程度来看,她会做出什么来难以预料。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晨曦又受伤了……
云茴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可以让我哥哥帮忙!姐姐,你尽管放心!”
“不过……”云茴难以置信的抓抓头发,“姐姐,这十亿从哪里来的啊?”
离婚时没要慕时琛半分财产,难道姐姐年纪轻轻攒了十亿?钱是大风吹来的吧……
晨曦淡淡看着男人,回答:“我从江天江先生那里预支的。”
“……”云茴惊呆了。
江先生是那个租下姐姐的店面与她合作餐厅的江先生么……这都哪里来的冤大头?
愈发觉得那餐厅还没正式开张就要倒闭了呢。
云茴恍恍惚惚的吐槽,完全没注意到病房里的那对男女已经无声的对视良久。
直到医生过来例行检查,云茴才起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几番向晨曦保证,让她放心养伤。
最后云茴是在慕时琛一脸面无表情的冷淡中,被送出医院的。
……
吃过早餐,慕时琛还是和昨天一样,沉默不语的收拾饭桌,照顾晨曦躺下,一切看上去平平无奇,他也极尽妥帖周到,唯独不肯多说一句话。
晨曦本来以为,又是前日情景的重现,她躺下后,他就会到安静守着,间或处理一些事情。
没想到这次,他却是顺势坐在床边。
距离与姿态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而言,未免显得太过亲密。
晨曦抬起眸,静静的看着他。
他忽然探手过来,抚摸着晨曦的脸颊,晨曦下意识的敛眉躲开,被他微微用力框柱了。
晨曦不由得脸色一冷:“欺负伤病人士不是君子所为吧。”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君子。”
男人轻描淡写的说,覆在她脸颊上的手温度凉得彻骨,“我昨夜才说过,你有要做的事,可以找我。今日是故意当着我的面拜托云茴的吗?”
晨曦眉目苍白,眼神凉薄,勾着唇角缓缓笑了,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男人轻轻拂过她的眉眼,神情依旧平淡温和,“你知道江天是我的人,对吗?你给江天打电话张口就要十亿,不过是想借他的口,引起我的注意。你也很清楚,那十亿其实是我给你的。所以,晨曦,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晨曦紧紧抿着唇,不肯出声,眸光透亮,小小的倔强与冷漠看起来莫名叫人心动。
慕时琛忽地俯下身,距离她很近,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唇边,“说话。晨曦,对我,你可以直接点,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或者费尽心机。”
低沉绵长的声线听起来格外温柔,晨曦与他近在咫尺的漆黑瞳眸对视着,心脏一下子揪紧。
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论手段论心机,她在他面前太过稚嫩,她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透。
晨曦吸了口气,紧绷的小脸缓缓露出了点儿笑意,“好。那我就直接点——我找江天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但是我不确定你是否会帮我。所以为了增加筹码,我替你挡下了那颗子弹。
男人英俊的脸一寸一寸的冷下去,晨曦视若无睹,冷静清晰的继续陈述:“夏夏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比起出国,更适合暂时安安稳稳的留在江城。可是……”
她顿了下,男人冷笑着接上她的话,“可是,你很顾忌慕乔。”
“是的。”晨曦唇间微颤,干净苍白的五官看上去略显僵硬,“所以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而这次意外的绑架无意中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契机——我替你挡下那一枪,如果我死了,你会替我好好照顾夏夏的吧,毕竟你总不忍心看我死不瞑目。如果我活下来了,恰到好处的苦肉计大约也能唤起你的怜悯。”
从前,他最讨厌她从容温淡的说些类似于“她不在意他、她不会吃醋、不必考虑她的感受他开心就好”的话,过了这么久,她这种温婉镇定的模样依旧能轻易激起他全部的怒意。
“不忍心看你死不瞑目?苦肉计唤起我的怜悯?果然,就不该问你。”
男人原本尚算温柔的眸慢慢的眯起,阴鸷狭长,幽深愈不见底,绯薄的唇微勾,低低嗤笑,“晨曦,你口是心非样子真的让我很不喜欢。”
他怒极了,便会冷笑,继而开始长期的冷暴力。
这是以往与他相处时,晨曦得出的结论。
看着眼角眉梢绵延出无限冷意的男人,晨曦不自觉揪紧了床单,面上却依旧平静的问,“所以呢,你不愿意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