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希夜怔了怔,一时语塞。
“不说话了?”她嘲弄地笑了笑,翻过身去,推开他,“那就不要管我。”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无论如何,现在最主要的是医治你的眼睛,还不是倔强发脾气的时候,等你恢复光明,你怎么怨我都行。还有,想想我们的孩子,想想小涛,为了他们,你都要坚强一点。”
很快,钟歆瑶就被转到另一家眼科最权威的医院。
其实,失明的感觉是很恐怖的,从看不见东西开始,钟歆瑶觉得天空压下来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所有的梦,都是父亲和母亲在叫她和阎希夜分开。
她果然按她的话做了,她绝食,她不肯喝水,也拒接接受医生的治疗,拒绝手术。
这让阎希夜很无奈。
佣人和管家轮流劝说钟歆瑶吃东西,她都不肯,在坚持了两天之后,钟歆瑶已经虚弱得憔悴不堪,像一朵枯萎的马上会凋零的花蕊。
“钟小姐,你吃一点吧……哪怕只吃几口,如果您今天还不吃东西,少爷又该骂我们了……”佣人忧愁地劝说。
“是啊,钟小姐,您吃点东西吧,这样我们把小少爷抱过来,小少爷才能吃到您的母乳,为了宝宝,您不要虐待自己了,一会儿我们让保姆再把小少爷抱过来给您抱抱好吗,如果您没有力气,就连宝宝都抱不动了……”
没有用,通通没用,钟歆瑶还是一声不吭,用绝食抗争。
这不是她第一次绝食,阎希夜走进门,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出去。
佣人们为难地纷纷离开病房,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他在她面前坐下,小声说:“歆瑶,你这是吃定了我。”
“你吃定我一定会心疼你,对不对?你吃定我一定会向你妥协,你吃定了要让我再次放走你,对不对……也只有你可以在我面前这么任性。可是你的任性恰恰说明你还爱我,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最终会输给你!”
“我很惭愧……你问我敢不敢把我父亲的坟墓也挖开,也羞辱他的骨灰,我做不到……我很清楚,我祖母这次给你造成的创伤是无法弥补的。墓碑我已派人重建,骨灰盒已重新下葬,我找人做了一场法事,希望能安抚你父亲的亡灵……但我知道,一个空空的盒子,再下葬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从未和任何人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过话,对钟歆瑶,他却常常感到力不从心束手无策。
“你不肯吃东西,是在向我示威,你在惩罚我。你已经找到了我的软肋,在你面前,我早就失去了任何武装。但我必须严肃起来,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人保持冷静。还记得以前你闹绝食的时候,我是怎么喂你的吗?”
“你想欺负一个瞎子吗?”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很低。
“我不想欺负你,但你告诉我,我该把你怎么办?”
她不回应,房间内又是漫长的死寂。
阎希夜冷峻的脸庞微微泛白,此刻,与他漆黑的眼瞳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像一座雕像,抿着性感的嘴唇,纹丝不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可是他苍白的脸色,她看不到,心中只有恍惚。
但他的所有情绪,她都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她心疼不已,尽管腹中千言万语,却如鱼刺梗在喉间。
父亲的坟墓不是他掘的,他是无辜的……可是……孙凤英让她彻底让她记住了,她和阎希夜是两个世界的人。
辱父之恨不共戴天!
刻骨之愤势不两立!
叫她如何原谅,如何坦然!
叹了叹气,还是他主动开口:“手术时间已经定下来,就在后天,你要饿着肚子上手术台吗?不吃饭,不喝水,是不是想让医生给一具尸体做手术?”
他端起柜子上的碗,用勺子舀起粥送到她嘴边,她把勺子打掉。
那么,他就用过去的老方法,自己先喝一口粥,嘴对嘴强制喂她,只要她能吃饭喝水,他不会嫌麻烦,就算不去工作,天天守在这也要跟她对抗到底。
她无力反抗,在他固执的坚持下吞咽了很多食物,还喝下了很多水,最后累得气喘吁吁。
阎希夜很欣慰,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只有她能吃能喝,身体才能恢复好。
可就在他的内心刚刚得到安慰不久,钟歆瑶忽然爬到床边,强烈地呕吐起来。
她把吃过的东西喝过的水全都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
他以为她是饿了两天胃肠过于虚弱导致的不适,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又派人送来新鲜的食物和蒸馏水。
这回钟歆瑶不想再让他嘴对嘴强制她吃东西了,她开始变得听话,自己拿起食物主动吃,而且,吃了好多好多。
但吃完的不多久,相同的反应再次发生,她又把吃下去的东西如数吐了出去,接连两日反复如此,她的身体仿佛在极力排挤被她吃下去的和点滴输入她体内的所有营养成分。
这个情况惊得阎希夜叫来医生,给她全身做最详细的检查。
医生只能用挂吊瓶的方式为钟歆瑶补充能量,甚至开始劝钟歆瑶不要拼命吃东西了。
医生把阎希夜叫到外面,认真地说:“阎先生,钟小姐的身体并没有问题,胃肠也没有毛病,她之所以吃什么吐什么,其实是一种心理问题!是一种强大的心理作用,导致的呕吐……”
“心理问题,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呕吐反应?”
“会的。有一种心理疾病叫做精神性暴食厌食症,这种症状类似于一种强迫症,恐怕只有心理的问题解决了,才能恢复过来,否则,只能反复这样折磨自己。患者自己可能也不想这样,但他们自己很难调控自己的心理。这种情况,钟小姐有多久了?”
阎希夜担心地说:“就这两天开始的。”
“那要尽快阻止,等以后这个病症更加严重,会让她把自己折腾得苦不堪言。而且,她现在太虚弱,手术也不适合马上做,明天不行的话,恐怕还要推迟一下……”
“不能推迟!”阎希夜一口回绝,“我不能让她的视力承受更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