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之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是了跌宕起伏，让人热血不已的评说当中那些主角，那些大英雄一样。
赤——裸着上身坐在屋中唯一的椅子之上，旁边是刚刚脱下的血迹斑斑的黑色夜行服和笑面虎面具。
从门外吹来的风将头上的秀发吹得凌乱，张牧之却毫不在意，静静的等着东厂大部人马的到来。
视死如归，也向死而生。
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像戏文里面那些人一样临时搏命之前可以好好的洗个澡，吃个饭。
能带有更加悲壮的气氛。
张牧之的家就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破屋子，不具备那个条件，平日洗澡要跑好几条街到一个简陋的澡堂子解决，现在火烧眉毛了，自然是没有时间去了。
吃饭倒是一直是在离家就几步路的小饭馆内解决，可这个时间点饭馆还没有开门。
不管怎么说，临死之前，张牧之终于体验了一把一直不曾拥有的主角的感觉，要问他这个感觉怎么样？
感觉，额，比较一般……
张牧之就这么一直等啊等，等的月落星移，等的虫畜交替，等的已经忘记了时间，可是始终还是没有人来。
直到天泛白，远处大公鸡的鸡叫声响起将实在等不下去，不小心在椅子上睡着的张牧之吵醒……
还是没有人来……
张牧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蜷曲了身子蹲在地上，紧皱眉头，咬着手指头百思不得其解。
“人勒？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没有人，谁能告诉我？”
“效率，效率啊！东厂现在怎么会这么没有效率！真的急死人，上报，必须要向郭子毓大都督上报！”
说实话，张牧之有些愤怒，不过一个人一心等死，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但是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等来，换做你，你也会不满的。
等死，有时候也是一门技术活！
琢磨半天，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没有人来的理由，无奈，只能继续等下去……
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外面的太阳升起，已经到了张牧之正常要去东厂当值的时间，外面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张牧之彻底崩溃了。
“歹毒啊！歹毒啊！这一定是东厂最新琢磨出来的酷刑，让一个感觉必死之人不停的等待，折磨着他的心神！一定是！最毒不过东厂啊！”张牧之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怒骂道。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我要主动出击。”
从时间来看，也差不多到了张牧之每日要去东厂当值的时间，张牧之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上门求一死。
不畏强权，不怕生死，楚国三杰之一张牧之主动找到东厂，在东厂门口发生一场旷世大战，最终寡不敌众，力竭而死。
听上去也挺像是一番去千古佳话的，说不定还能被那些史官能记录下来！
想想还挺美滋滋的。
这么一番惊世之举怎么能没有一身好一点的行头勒？
但是张牧之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之后发现，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世的确稍显寒酸。
最拿的出手的衣服竟然就是东厂的飞鱼服。
其他的无一不是破洞百出，又脏又臭。
无奈，穿上罢。
既然飞鱼服都穿上了，那就再顺手拿下绣春刀吧，用着战斗也还挺顺手。
鞋子更不用说了，张牧之找了半天，只有几双烂的勉强可以下脚的草鞋。
很多外人都会奇怪，你也算是堂堂的一个东厂的校尉大人，鞋都只能穿一双草鞋吗？
而且东厂不是还有制式的皂靴吗？这夏侯兴勇的皂靴昨晚上可是将有好几双靴子的宗爷给吓的不轻！
说到这点张牧之就来气，大部分的东厂之人的确都活的非常滋润这没错，自己是东厂的人也不假，可自己只是一个刚刚进入东厂没有多久的小喽喽，还在一个完全没有油水的后务司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言述了额外收入。
那点少点可怜的饷银真的只够穿草鞋的……
至于东厂的制式皂靴就更是有苦说不出，他只有一双。
后务司在东厂的地位并不是那么的高，与后勤司的关系更是坏的人尽皆知，要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大家都怀疑那杨正善会不会制式皂靴每个人连一双都不发了。
对于大多数的后务司的人来说，舍不得穿倒还是其次，主要就这么一双，要是脏了，坏了，突然遇到什么重大的场合，比如皇家的各种仪式，皇帝一时兴起出巡等，你没有好的皂靴穿在脚上，那可是影响皇家威严的大过。
要治罪的！
所以说，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对于东厂里面一些混的并不是那么如意的人，比如张牧之来说，大部分时候还是如没进东厂之前普通百姓一般脚下踩着一个草鞋。
平日里东厂的校尉听上去那么的光鲜照人，的确有很多人就是那么的光鲜，只可惜是在多数人里面……
张牧之属于少部分的人里面。
说起来还是有些心酸……
“干的辽国的，小爷我今天就不穿草鞋！就穿制式皂靴，能把我咋地？死之前还不能享受一回了？”
越想越窝囊的张牧之大声的骂道，脱下脚上穿到一半的草鞋丢出门外，钻到床底下找出细心保存的动东厂靴套在脚上，挺合脚！昂首挺胸的走出门。
张牧之没有注意到的是，无意之中今天他最终的穿着竟然与平日里去东厂当值的着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出来的时候还遇到了刚刚扔出门外的草鞋，张牧之毫无犹豫的用自己干净漂亮的皂靴狠狠的踩在上面，草鞋一瘪，顿时四分五裂。
我人都将不久于人世了，还管你这些门啊，椅子啊，草鞋什么的？
笑话！
张牧之走的是那么的潇洒写意！那么从容不迫！
……
这条从家中通往东厂的路，这一世加上前世，仔细算一算，张牧之至少走了不下两三百次了，闭着眼中都能走完。
可度过了一开始的潇洒之后，今天走在这路上张牧之心里越来越发毛。
周围街道上的人还是如往常一样，看到自己的飞鱼服，就不敢直视自己，只敢悄悄的低着头用余光瞟自己，手里紧紧的抓住自家的孩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开心就把他家孩子抓去吃了。
可张牧之越看越觉得这些小贩像是东厂化装潜伏起来观察自己一举一动的！
自己走路还是高昂着头，摆手带飞，贼亮的皂靴啪啪的打在地上。
可张牧之却是感觉风好像在阻挡着自己前进，地面在抓住时机击打着自己的脚。
果然，连风和大地这些东西都是势力鬼，看自己是个将死之人，纷纷上来狠狠的痛打落水狗！
一切的一切都让张牧之浑身不自在。
张牧之只能默默的感叹世态炎凉，顺便让自己的仗义赴死多了一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