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那小子说些什麽了？”一袭白裙的茉伊拉，不疾不徐地在夜空飘行，恍如轻烟。
凯斯悠然跟上：“提醒一下他，修炼真我。同时……”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茉伊拉一眼：“同时提醒他，注意一下公主殿下的感受。”
茉伊拉脚下一个踉跄：“你小子什麽意思？！”
凯斯叹了口气：“我本以为，巴连达因这家伙是在胡说八道。刚才看了你的表情，我才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茉伊拉骤然停下，冰冷的碧眸瞪着凯斯：“你，说清楚。”
“放纵自己的感情，当然危险。然而，压抑自己的感受，更是危险。”凯斯沉声道，“对於我辈，这类游戏难度系数本就过高。你既然喜欢那小子，就不妨明言，免得加大游戏难度。”
“雅克？我会喜欢这种傻子？你疯了不成！我不过是担心他被那精灵害了罢了！难道你以为我在吃醋？”
“你喜欢的，也许是他，也许是他的前世，我不清楚。”凯斯淡淡地道，“我只确定，你对这个灵魂有兴趣。”
“他的前世？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得了把炼魂枪，杀了些兽人。结果呢──第一次用就把自己弄死了──这种笨蛋，我会喜欢他？”茉伊拉一脸的讥诮。
“前世的他确实很普通，也确实死得很早。只不过，那种死法，难道不吸引你吗？为了一份全然无望的感情，为了所谓的『姐姐』，化而为魔，玉碎沙场。”
“哈哈！这种人，我只会讥笑，并利用之。”
“是吗？”凯斯苍白的嘴唇弯出一个奇特的弧度，放慢语速：“可是，茉伊拉，如果你不是真的在乎他，又何必说那麽多话来辩解？”
茉伊拉震了震，瞪着他，无语。
“师妹！让我来教你吧！”凯斯兴致勃勃地竖起食指，“面对这种无聊的询问，最好的掩饰就是，什麽事都没发生，仰天大笑出门去……啊！”
凄厉的惨呼，“惊羽”惊虹般掠过。
“镇长大人，你终於肯重视本人的利益了？”端坐在自家的会客厅里，威廉子爵难掩得色。
雅克停止追剿“虹月”，停止徵收路桥费，而布伦神父更带来了年轻镇长妥协的消息，他当然认为自己已大获全胜。雅克的主动来访，更坚定了他的认知。
慢慢品着红茶，雅克神色不动：“只要阁下认可本镇长的利益，本镇长自会维护你的利益。”
子爵沉下脸来：“阁下如果想谈判，却是找错人了！”
“本镇长想要谈判，那也是找霍顿大师，而不是你！”雅克也拉下了脸，“别以为有大师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本镇长明白告诉你，那样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大师的条件是『维护本地平静』，可不是任由阁下胡来！”
威廉子爵没想到他仍是如此强硬，微微一愣，随即大怒道：“我不需要谁来撑腰！既然阁下还想继续与本地贵族为难，那就来吧！”
“为难？为什麽你认定本镇长要为难你呢？真是奇怪，阁下的思维方式，难道总是非此即彼麽？”雅克上下打量子爵，“真是奇怪，以你这等脾气，如何置下这偌大家业的？哦，对了，这家业不是你置下的，阁下不过是维持而已。难怪，难怪。”
威廉子爵霍然站起，“原来阁下是来炫耀口舌之利的。很可惜，本人，从不与疯狗一般见识！送客！”
雅克悠然叹息：“本想给你送一笔巨财的，却不料，阁下竟是满脑子斗争哲学。既然如此，本镇长就另找他人好了。”
“巨财？你失心疯了吧！”子爵冷笑着对仆人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一直站在他背后的管家上前附耳：“主人，何妨听他把话说玩？小人担心，他会污蔑您有失待客之道。”
雅克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个管家打扮的家伙：“什麽小人、主人的，你好歹也是『虹月』首脑，用不着这麽卑微吧？”
子爵神色一僵，管家倒是若无其事：“镇长大人的话，小人不明白。”
雅克不耐烦地敲敲桌子：“疾隼阁下！你就别再装低能了！我早就知道，你就是『虹月』首脑！”
管家微驼的脊背慢慢伸直，眼神冰冷：“镇长，您知道得太多了。此时此地，您如此『展现才能』，似乎不够珍惜贵体。”
“省省吧！听听老子的条件，你们自会合作！”雅克毫不在意疾隼的威胁，“你们不是一直想将军械生意做大吗？只要你们与我合作，保证你们的订单在几个月内翻一番。”
子爵不屑地道：“你以为我拥有一个铁矿，就是以卖武器为主业吗？告诉你！我的产业遍布整个卡拉雷地区，这点好处算什麽？更何况，就凭你小子，能给我拉来什麽客户？”
雅克嗤之以鼻：“『这点好处算什麽』？你卖给莱尔叛军的武器如果还不算什麽，那你早成为帝国的巨富了！”
威廉子爵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疾隼沉声道：“说下去。”
“北方的自由城邦正在扩军，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有没有兴趣分一杯羹？”
疾隼眼中光芒闪动：“自由城邦的军械向来不能自给，但北方蛮子才是他们的主要支持者。”
雅克似笑非笑：“所以本镇长才说，我们需要合作。本镇长有渠道却缺货，你们呢？就算你的军械再多，没有本镇长的帮助，休想搭上自由城邦的线。”
子爵看了疾隼一眼，尽量将语调放平缓：“我们怎麽知道，阁下是不是虚张声势？”
“能不能相信我，你们自己判断。”雅克冷笑着张开右手五指，左右摇动：“自由城邦五分之一的采购量──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子爵乾咳一声：“镇长大人，你如何证明自己的诚意？”自由城邦五分之一的采购量，至少是莱尔义军订单的好几倍，容不得他不动心。
“诚意？不为难你们，就是最大的诚意。”雅克傲然道，“本镇长有言在先，这笔生意办成，我们必须五五分帐！”
“休想！”子爵大怒，“你不过动动嘴皮，我出的却是实货！你凭什麽要那麽多？你懂不懂这行的规矩？”一涉及到实际利益，贵族风度立即收起。
雅克微微一愣，哑然失笑：“你看，你我还是有共同语言的嘛。”
威廉子爵脸一沉：“刚出生的麻雀，也想和老鹰相比？”
“你是说，本镇长是暴发户？”雅克耸耸肩膀，“暴发就暴发好了，能暴发起来，不也是本事吗？不管身世显赫还是出身卑微，捞到钱才是关键！一句话，五五分成，干不干？”
“舌头动动，你就想拿走一半的利润？休想！最多只能给你三成！”
“阁下难道不知道，从别人口袋里掏钱是不道德的吗？五五分成，否则免谈！”雅克哪容别人盘剥他。
“你知不知道，一副合格的甲胄需要多少人工？一把上好的骑士剑需要多少道工序？你知不知道，光是『虹月』的支出就得多少？你能为这笔生意贡献什麽？给你三成已经是开恩了！”子爵毫无形象地指手画脚。
“没有本镇长的帮忙，你就算武器堆成山又有什麽用？有本镇长保驾护航，你还需要养着『虹月』那麽多人吗？光这成本你就省了多少？只拿五成那是本镇长的善良！”雅克怒目而视。眼见对方比自己高了不少，他乾脆一屁股坐到桌上，居高临下侃侃而谈。
“臭小子！你敢无理取闹？”
转眼间，子爵的会客厅充斥着两人的语言暴力。
刚才还道貌岸然的两个贵族，为了利益分成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雅克固然是发扬一贯作风、誓死扞卫每个铜币，此间主人也彻底亮出奸商面目，死死咬住七三分帐不松口。
这一争，竟是争到了中午。仆人端上来的饭菜，两人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引经据典、旁敲侧击、委婉相劝、赤裸威胁……
一直冷眼旁观的疾隼，不动声色地吃完了自己的一份饭菜，这才好整以暇地道：“镇长大人，你必须先证明自己的诚意。”
聒噪了一个多小时的会客厅，终於安静下来。
子爵乾咳一声，收回指着雅克鼻子的手指，姿态优雅地坐回原处：“不错，男爵，我们先来讨论你的诚意问题。”
“诚意？”雅克瞪大了单眼皮小眼睛，抢过一瓶葡萄酒一饮而尽，“本人肯孤身一人来你这小窝，这就是最大诚意。哼哼，要不是霍顿大师一再担保，我会来这里冒险？”
“大师的决定，不等於主人的决定。”疾隼冷冷地道。
雅克一挥手：“既是如此，本人就送你一个『消息』。三天之后，你们『虹月』要在安瑟岭举行『举石』仪式，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