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轿撵就要从醉月楼前经过,卫云舒突然察觉到她扶着的这窗子在晃动,她心下一惊,就要将探出的身子收回来,不料身后的人竟狠狠推了她一把。
那窗子下的半面雕花木墙竟早就有所松动,卫云舒再被这么被人一推,咣当一声,窗墙倒塌,而卫云舒直接从二楼雅间……坠落了下去。
卫云舒栽下去之后,回头扫了一眼,恰好看到牡丹那张嫉妒得有些扭曲的脸。啧,这种地方果然少不了勾心斗角,她都准备走人了,还要被人算计一把。
心大的卫云舒觉得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死不了人,顶多摔伤胳膊和腿儿。所以,那从醉月楼二楼雅间掉落下来的白衣女子除了一开始惊呼一声,之后非但没有发出刺耳的叫声,而且下坠的姿势还挺唯美的,白裙飘飘,三千青丝也被吹得荡漾飞舞,真个如仙子入坠凡间。
卫云舒没有吓得尖叫,街道两侧的百姓却被吓得惊呼出声。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就在卫云舒快要砸到地面上的时候,她的身子突然顿住了。在离地面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就那么定格在了空中!众人大惊。卫云舒在空中停顿了几秒钟才落到了地上,不,不应该说是落,而是轻轻躺在了地面上。
她姿势不失优雅地站了起来,朝面前的八抬轿撵福了福身,“谢国师大人救命之恩。”
白纱帐子后的人影没有说话,动都没有动一下。突然间,一道尖锐的饱含痛苦的叫声从方才卫云舒坠落的地方传了出来。
下一刻,一个穿着紫色罗裙的女人从上面砸了下来。众人一个闪神的功夫,那女人已经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七窍流血而死。她死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众人还能从里面看到几分痛苦和惊惧之色。
周围鸦雀无声。
卫云舒扫了一眼惨死的牡丹,目光不由一闪,落在了轿中那人影上。毋庸置疑,肯定是他干的。
稍许,轿中传出一道冷冷清清的男声:“蓄意害人,当杀。”那声音就像是冬日里快要结了冰的溪水,缓缓流淌,清泠好听,却冷入了骨髓。
周遭所有的声音全部湮灭了下去,就连百姓的呼气吐气声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等到国师大人的车撵走远,百姓们才渐渐地放重了呼吸声,然后将目光落在那死状难看的女人身上。那是醉月楼的牡丹姑娘,他们很多人都认得,而前面坠落的那位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应当是醉月楼鲜少出没的蔷薇姑娘。蔷薇姑娘因国师大人而活,牡丹姑娘却因国师大人而死,再联系国师大人方才那一句话,百姓们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呸,这种恶毒的女人,死了活该!”百姓们纷纷朝牡丹的尸体上吐口水。
卫云舒看向轿撵队伍走远的方向,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了视线。对牡丹,她心里并没有生出什么同情,你可以嫉妒我比你聪明比你有才,但嫉妒到想要我死,那就不好了。
卫云舒嘴角微微一弯,心情颇好:她正考虑用什么借口进入玉衍堂当蛊人,这下可好了,救命之恩比天大,国师大人把这理由送到了她面前。
卫云舒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去跟醉月楼的张妈妈告别了,至于其他各种花姐妹她没理,出现了牡丹这件事,再一次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对你笑得最灿烂的可能就是心思最歹毒的那一个。
张妈妈哭得老泪纵横,“蔷薇啊,你真的要弃妈妈而去?你要是留在这儿,妈妈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就别走了,哈!”
说着,她一把抱住了卫云舒的大腿儿。
卫云舒:
“再待下去会死人的,你没看到今天牡丹推我的那股子狠劲儿,要是没有国师大人出手相救,我就摔死了。所以,你就甭留我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这样总行了吧?妈妈,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可真就不客气了。”
张妈妈心里一颤,国师大人亲手出手救了蔷薇,这可真是令她诧异。既然是国师亲手救下的人,那就算了吧,她本来打算用强的。
之后,张妈妈非但不留卫云舒了,还给她准备了一些碎银。
卫云舒没跟她客气,上手就拿,“谢谢妈妈,我就知道您最好了!”然后她背着只装了几件衣服的小包裹,调头就走,背影潇洒得不行。
张妈妈看着她的背影,这一次是真嚎上了,心里那个凄凉啊,这丫头忒没良心了。
卫云舒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给了店小二一些碎银和赏钱,让他帮忙购置一套男式长袍。
最后,卫云舒让店小二把那件买来的男式长袍拿去换了。至于换成什么了,换来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云舒足不出户地在客栈里呆了五天,第六天的时候,她终于等来了玉衍堂贴出来的告示。
卫云舒风一阵地用污泥将自己全身抹遍,然后换上了自己买来的还散发着各种酸臭味儿的补丁衣,连小白靴都换成了破烂烂的草鞋。
卫云舒立马冲去了张贴告示的地方,准备“赴死”。
卫云舒过去的时候,果然已经排了长长一溜人,大多数是家境一般的普通百姓,只有一两个家境不错的国师脑残粉,最后还被自己的家人生生扯了回去。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我要给国师大人做牛做马,啊啊啊放开我”
卫云舒:
那哭天抢地的小伙子被他老爹打了屁股,他老爹怒吼一声:“老子还要你给老子传宗接代呢!少在这儿丢人现眼,还不给老子滚回去”
还有一个是家里差钱儿了,他儿子抱着他大腿儿,他媳妇抱着他胳膊,“相公啊,你真的要丢下我们母子俩?那玉衍堂的蛊人九死一生啊,你这一去,我们岂不是……呜呜呜……”
他儿子也一声嚎哭,“爹爹,你不要去啊”
“春香,我母亲就劳你照顾了,是我没用,养活不了你们,当蛊人的话,国师大人会给每人一百两银子,以后你娘俩就不愁吃穿了!”如此生离死别的场面上演了好几幕。
卫云舒不知道自己天生冷血,还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除了心中略略生出一丝同情,便再无其他多余的情绪了。
队伍一共排了长长五列,每列近六十人,这么算下来,有不下三百个人来抢着当蛊人。这比卫云舒想的还多。
虽然卫云舒身上一股酸臭味,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差点儿就赶得上乞丐了,但皇城里的百姓素质还是挺高的,除了偷偷打来一些嫌弃的目光和站得离她远了一些,并未打骂她。松垮的偏大的衣服遮掩住了卫云舒玲珑有致的身体,再加上她身上酸臭,没有人仔细盯着她瞅,卫云舒还真就瞒住了自己的性别。
众人从早上等到了晌午,最后终于等来了五个玉衍堂弟子。
这五人都穿着白色的束腰短袍,个个长得面目清秀,看起来也都很年轻。但卫云舒知道,他们其中几个很可能是自己的爷爷辈。至于国师,妥妥的……祖宗辈儿。
众人见到来人,无不面露崇敬之色,有一些胆小地甚至垂下头不敢看,生怕自己唐突了高人。五个玉衍堂弟子每人站到一列队伍面前,开始挑选蛊人人选。
他们挑选蛊人的速度远比卫云舒想的要快,眼睛一扫而过,直接就从队伍里挑选出了五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眼角风从自己身上掠过没有多停留一秒的卫云舒: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那看起来辈分最高的一个朝众人淡淡道。
没有被选中的人有的面露失望之色,有的竟舒了一口气,但就是没有卫云舒这样的,直接跑到玉衍堂弟子面前,高呼一声,“大哥,求您选我吧,您别看我瘦小,但本人百毒不侵,绝对是蛊毒的最佳人选!不信你可以放毒蛇来咬我!”还未完全散开的众人不禁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小剧场:
一:
卫云舒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给了店小二一些碎银和赏钱,让他帮忙购置一套男式长袍。
“亲爱哒,你要干嘛啊?女扮男装?”无念问。
卫云舒:“显而易见。”
“你真不是开玩笑的?就你这波涛汹涌的,就算束胸都不行啊哈哈哈,肌肤这么白嫩,腰这么细,睫毛这么卷翘,你当众人都是瞎子吗哈哈哈,电视里的女扮男装被人认不出来,那都是骗人的,你居然信以为真了哈哈哈哈……”
卫云舒:
二:
卫云舒心里那个气啊,“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现在上赶着送死,他们都不收我,作者你说气人不气人?”
无念疑惑道:“你忍什么辱负什么重了?”
卫云舒:“我都沦为青楼女子了,你还说我没有忍辱负重?”
无念,“不知道谁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一天能吃八只烤全鸡!本座见过饭桶,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饭桶。”
卫云舒:“……这是身体的原因,不赖我啊。”
无念:“借口,你本来就能吃,本座这是间接成全了你。”
无念:本座擅自给自己加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