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裳知道，当年吕太夫人救的那位白姑娘姓的白应该就是楚戈母家的那个，而且如果白家不是送了两个女儿入宫，那十有八九就是他的母妃康妃娘娘。
可是季华裳不能直接问出口，不然她要怎样解释她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的？即便说是吕太夫人告诉她的，碰上这样的巧合，楚戈怕也会对她有诸多怀疑。
楚戈的目光从惊讶渐渐变为莫名，像是有些事情让他迷茫，但好像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益发让人看不透。
“这好像是白家的族徽，不过这样看不真切，玉玦呢？我要仔细看看。”
“在客栈里，没随身带着，回去拿给您，请您帮忙掌掌眼。”季华裳避开他的注视，心里的慌张越来越重。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或是心虚，她总觉得楚戈的反应有些不大对，究竟如何她说不出来，但他看她的眼神好像都变了。
“成安这回来看你，孟家的意见很大，你劝劝他，早点回亦都，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楚戈话锋一转，确定之前，他不会再提玉玦的事。
暗夜之中，丁夜他们还在收拾残局，而他们虽然是平安的，但藏身于马场外的密林当中，这个季节四周皆是枯枝败叶，似乎不适合说起一些人和事儿。
“孟小爷现在在帮永王府做事，我和他来往，您是不是不放心了？我们之间不谈府里的事，我不会跟他说什么的，他也很理解，没有逼过我。”季华裳看着他的脸色，解释道。
楚戈却反而因为她的这番解释沉了脸：“从前除了府里的事，你们经常来往？”
季华裳被他问的愣住了，隐约觉得他并不是在责问她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也谈不上经常，他到季家给我带过几次话，帮过我很多，我很感谢他。”
楚戈想了想，眉心舒展开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成安的性子是不是和丁夜很像？”
“丁统领？”季华裳还从没这样对比过，不过也只是想了一瞬，就干脆利落地道，“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嘴硬心软，无微不至。”
“成安会嘴硬心软？”楚戈看了看她，她可能并不了解孟成安。
季华裳也觉得好像不大贴切，又琢磨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有点油滑，也瞧不起我这样出身的人，可后来熟了，他还是挺热心的。”
季华裳想起头一次见到楚戈和孟成安时的情景，她弄丢了给曲茗薇的乐马，楚戈对她兴师问罪，而孟成安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小蚂蚁，比楚戈还恨不得让她早点倒霉。
可后来到季家给她传话，暗中为她撑腰的也是他，他完全可以派个下人过来的，可是他没有。
还有孟成安向她表明心意的时候，虽然开始的时候，他动过令她鄙夷的心思，想让她做个外室。可当她表明态度之后，他立刻要把对她的心意在孟家人面前过了明路。
孟成安还是很在意她的，不然不会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做这样的事。
两世以来，季华裳都是个洒脱的人，但也不能说她活得脚不沾尘，不谙世事，她知道这一世她的出身和许多人之间都隔着一个天堑，这意味着什么，她当然知道。
刚刚楚戈问她，孟成安和丁夜像不像，那一瞬间她就觉得，好像，可是细一想，她又迟疑了，因为她一直觉得丁夜就像一个让她信赖的兄长，可她和孟成安的关系又不可能是兄妹……
也许一个携手一生的人，也可以是一个像兄长一样的人吧，相互关心着、扶持着走完一生，在这样的世道之下也很不容易了。
“有一种人面上看着好说话，容易心软，可到了有些时候，他想得太多，反而容易放弃。”楚戈沉着声。
他这是在善意的提醒涉世未深的她，一个在南疆小城刚刚见了些世面的姑娘家，被孟成安这样的纨绔公子哥儿骗了怎么办？
孟成安想的多，容易心软么？季华裳觉得孟成安算想的少的，至于心软，她也不觉得……
于是季华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实放不放弃的有时候也没有那么重要，人生在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且他……我……就是觉得既然有些事已经发生了，至少要认真对待吧。不能让对你好的人伤心……”
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季华裳还看不明白楚戈的心思，那她就不是迟钝，而是傻了。可是她承担不起他这样的心思，也不认为他的这份心意能持续多久。
比起孟成安，楚戈天地里的诱惑更大，如果说孟成安容易放弃是因为他意志不够坚定，那对于楚戈来说很多时候就是非战之罪了。
何况楚戈和楚贺之间的争斗还正焦灼着，而她却要扳倒曲寿和曲茗薇，虽说他没打算和曲寿联手，但她这样做或多或少都会他的大事有影响，她不想伤害他，妨碍他……
他们二人各自都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实在不适合那样复杂的关系，不如好好的，她继续做他的好帮手，而他对她来说，如果不那么计较身份地位的话，私下里可以应该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难道对你好的人只有他？”楚戈没意识到自己皱起了眉。
季华裳眨了下眼，尽力装作不懂：“当然不是，就好比于大人、玄道长还有您都对我很好，我会做一个好的小辈、下属和朋友的。”
楚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有时候觉得你很勇敢，其实你很喜欢逃避。”
“我说过，等到了亦都，我会把我的秘密告诉您。总而言之，我相信您是一个有大志的人，而我也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季华裳停了一会儿，借着夜色的掩护看着他的眼道，“很多事情是难以两全的，殿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楚戈看着她无比认真的样子，忽然很想笑，难道他还要一个小丫头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了？那他这个昭王殿下也做得太没意思了。
楚戈刚要说什么，却见丁夜一行人出来了，丁夜对着他躬身行礼道：“王爷，都安排好了，安排了人通知万姑娘，等她带人赶过来，只会以为是遭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