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视线落在李小萌腹部，“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以前不是挺闹的么？”前两个月，动不动就踹李小萌一脚，如今快要出生时，却忽然没了动静。
“舍不得小萌，想多呆两天。”杨秀娟开着玩笑。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言谈间含着满满的关怀，李小萌就处于这群人的中央，顿时觉得很满足，觉得拥有了整个世界。
“啧啧，嫂子，几天不见，你这肚子又大了一圈，不会装了俩吧？”能用如此夸张语气说话的，除了屈名辰没别人。
“我倒希望是俩，最好是龙凤胎，刚巧凑成一个好字。”李小萌看向肚子的目光带着母亲的温柔。
九个多月，她亲身体会一个生命从无到有，一点点成长，母子连心，这种奇妙的感觉，旁人是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屈名辰疑惑，“这么大，嫂子你确定真不是俩？”
李小萌摇头，“做了好几回B超，还真确定不是俩。”
话落就听见屈名辰嘴里不停的啧啧声，“那我哥基因得有多变态，怀一个顶别人俩。”
在场所有人听了屈名辰的话，集体无语。
预产期某日半夜，熟睡的李小萌忽然被肚子传来的剧烈疼痛折磨醒，不过片刻的功夫，额头便渗出一层冷汗。
手下意识的抠紧了床单，腿不自觉的弯起。
身旁李小萌动了下，屈建华就立即睁开了眼，回头就看到李小萌痛苦不已的模样，立即摁了床铃。
这些天，顶尖的医生全部准备就绪，只为了及时给李小萌接生，因而抵达病房的速度很快。
进病房时，李小萌头靠在屈建华怀里，脸上痛色尽显，正紧咬牙关极力忍着痛，为首负责这次接生的医生一惊，立即上前一步。
只一眼，立即带上医用手套，朝身后跟随的助理做了个手势，“怕是要生了，立即做准备。”
下达命令后，医生目光落在屈建华身上，见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眼里闪过诧异，“屈先生，你……”
“我留下。”见怀中李小萌疼的脸都拧了起来，屈建华不忍李小萌一个人忍受这份疼痛，想也没想，便做了决定。
陪妻子生产这种情况医生并非没有见过，让助手接过李小萌，而屈建华则去换防菌服，主医生则开始引导李小萌生产。
这边闹得动静太大，不过片刻的功夫，杨秀娟、李岸远、秦映芝以及屈震都汇聚在李小萌所在病房门口，目光焦急的盯着禁闭的门。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再接着就是屈建华颀长的身影。大半夜突然闹着要生，杨秀娟格外担心里面的情况，一把拽住去建华的胳膊，“小屈，里面情况怎么样？小萌她……”
屈名辰冲杨秀娟安慰一笑，“妈，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这话莫名给人一股安心的感觉，见屈建华还有事，杨秀娟缓缓松开了屈建华的胳膊，却不忘叮嘱，“要是有什么，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
屈建华点头，继而脚步匆匆的跟着助手的指引去换防菌服。
再返回病房时，李小萌因为疼痛清秀的脸庞布满汗水，喘着粗气，狠狠挺了下腰，继而又重重落回床上。
屈建华看的心疼不已，当即迈了一大步奔到李小萌身旁，紧紧攥住她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小萌按照医生的指引，努力吸气，用力，再呼气，重复了无数遍类似的动作，疼痛却越来越剧烈，丝毫不见缓和。
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宝宝像是在闹脾气，仍旧顽固的不肯出来。
再一次落腰躺回床上时，李小萌死咬着唇，医生的叮嘱还在继续，然李小萌再也没力气使出来。
被疼痛折磨的李小萌，瞳孔处于虚空状态，良久才将视线挪到声音来源的屈建华身上，无力的摇了摇头。
她已经努力了两个小时，真的再也使不上任何的力气了。
深潭似的黑眸绞着李小萌，屈建华声音沉稳而有力，“李小萌，你听我说，你可以的，你一定能行。”
话落，左手炙热的掌心紧紧贴在李小萌的腹部，右手则牢牢的攥着李小萌的手，企图将力量传递给李小萌。
肌肤相触，不止李小萌浑身是汗，屈建华亦紧张的出了汗，掌心一片黏腻。李小萌受尽痛楚的模样，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李小萌艰难点头，“好，我再试一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小萌继续按照医生所言，将积蓄起来的全部力气都集中到下半身，可还是……没成功。
病房内，李小萌和屈建华正共同对抗着疼痛，努力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病房外，等的一众人见里面迟迟没动静，心焦不已。
杨秀娟急得不行，双手绞在一起，不停在原地来回打转，边走边念念有词，“怎么回事？还没生出来？该不会……”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李岸远厉声打断，“别乱说话，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生一整天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小萌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就是，亲家母，再等等，别慌。”秦映芝和屈震也等的着急，但还不至于急的失去理智。
“这……都这么久了，我能不慌么？”杨秀娟哎了一声，心里也明白，再着急也没用，于是没再说话。
时光过得是那么慢，慢到了每一分钟，对病房内外的人来说，都是煎熬。
之前又是落水，又是摔落悬崖，虽说前者被及时救起，后者被屈建华护在怀里，可李小萌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震创，后来虽然精心调养，但还是大不如从前，因而这次生产，格外的艰难。
拼尽全力，努力了一次又一次，小家伙像是再跟人捉迷藏似的，怎么都不肯出来，血越流越多，再这么下去，怕会大出血。
于是，医生们决定剖腹产，征求着屈建华的意见。
连着数小时，屈建华心底那根弦一直紧绷着，目光扫过李小萌虚弱不看的脸庞，点了点头。之前的例行检查都好好的，医生说可以顺产，不料到了关键时刻，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李小萌喊得嗓子都哑了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张大着嘴喘息剧烈，瞳孔涣散的望向天花板，无法聚焦。
这模样，看的屈建华心疼不已，薄唇贴在李小萌耳边，柔声呢喃，“乖，再忍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李小萌没看屈建华，小巧的下巴却点了点，屈建华知道，这代表她听了进去。
间或询问的目光 看向主医生，用眼神询问他，还要多久。李小萌再多疼一分钟，他都恨不得伸手将闹脾气的小家伙给拽出来。
剖腹产要比顺产快很多，医生递给屈建华一记示意他安心的眼神，便着手准备。李小萌入住的病房准备很齐全，就是为了预防意外情况的发生。
因而，医生们几乎不需要花费时间准备什么就开始了手术。
红灯闪烁不停，里面撕心裂肺的呼痛声却在渐弱，杨秀娟和李岸远对视一眼，心想着折磨应该是结束了。
然而，意料中婴儿的哭声没有响起，迎接他们的是，是面色凝重而焦急的医生，“快，你们哪位是李小萌家属？病人出血严重，急需要输血。”
怔楞了片刻，杨秀娟和李岸远齐齐回神，异口同声，“我们就是。”
助手迅速给两人换上防菌服让他们进了病房。进屋，看到病床上虚弱不已的李小萌，雪白的床单被鲜血染了个透，杨秀娟眼泪当即啪嗒一声落了下来，一旁李岸远亦红了眼眶。
“小萌……”杨秀娟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心下更是担忧，想帮忙却又不知该从哪里入手。
看着李小萌受罪，屈建华心里也很不好受，全身的衣服都汗湿完了，整个人仿佛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不停在李小萌耳边念叨着，给她加油打气。
验过血液后，医生将从杨秀娟身上抽出的血输给李小萌，并不停给她止血，忙了很久，血才堪堪止住，众人舒了一口气，心却不敢懈怠。
陷入半昏迷的李小萌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中途突然理智回归，手死死扣着屈建华的胳膊，发音艰难，每说一个字都极其费力，却还是要说，而且咬音很清楚。
“建华……如果……如果我和孩子……只能要一个，保……孩子……”一句话停顿了数次才说完整。
声音落，杨秀娟的眼泪当即成串成串的往下落，李岸远眼泪也夺眶而出，连见惯了这中场景的医生，都不由动容。
屈建华眼中有水雾在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指腹堵住李小萌的唇缓缓摇头，嗓音不自觉带了颤音，“李小萌，别乱想，你和小家伙，都会没事的。”
“不。”李小萌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吃力的挤出一抹笑容，“建华……答应我，答应我。”李小萌知道，如果她不叮嘱，真出现了她所说的情况，屈建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她。
可小家伙是她辛辛苦苦怀了十个月，眼看着就能睁眼看到这个世界，却在最后一刻因为她……
不，她不能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