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随着军士走到近前,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李如锋缓缓停下了脚步,却不敢再往里走,他害怕,他害怕看不到自己的师妹,却又害怕,自己的师妹已经沦为一个丧尽人性的野兽。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我想自己进去看一看~”
微微朝周围的士兵们摆了摆手,李如锋竭力压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缓缓开口发声。
“额~恩公,您可能有所不知,这群难民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
“我说,你们先回去吧,多谢你们的好意,我想……自己进去看一看~”
声音愈发微小,李如锋的脸色,却渐渐的冰冷下来,此刻他的心中已经乱做了一团,脑海之中“嗡嗡”作响,接下来的事情,他不希望有任何外人在场,他真的害怕,自己一会儿会情绪失控,做出一些恐怖的事情来。
“额~是,是,恩公您一定要小心些,我们不跟便是……”
别人不知道,这几位士兵都是李泽仁的贴身护卫,直到李如锋脸色阴沉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位仿佛文弱书生一般的少年,可是一名实打实的,上品五段强者!
“呼~”
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李如锋缓缓向前迈动几步,而后竭力克制着自己隐隐颤抖的声音缓缓朝身后几人开口发声:
“小雪,你带小虎先出去,燕师姐,你最好去帅府找江师兄,不要跟在我后面,思龙,倩倩,待会若是我失控了,你二人一定要竭力控制住我,不要让我伤害到这些无辜的百姓……”
“嘶~”
一语出口,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微微一颤,他们知道,此刻李如锋的心中到底是产生了怎样的波动,才会对自己至亲的几人,说出如此的话语。
而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童文虎,此刻望向这群已然犹如炼狱恶鬼一般的难民,目光之中,却微微的泛起了一丝复杂。
自然是没有一个人离开,此刻燕飞凰的眼中,同样已经升起了道道血丝,而另外一边的姬夜雪,眼中并没有任何的伤感或是厌恶,没有人注意到,此刻的她眼中,却隐隐闪过,一丝冷漠的冰寒。
这里,聚集了来自各个村子,各个乡镇的难民,大家大多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人在极致孤独和绝望的逆境之中,总会下意识的去寻找一些自己曾经的美好,哪怕只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所以,虽然没有人组织,但这些简易搭盖而起的茅草屋和帐篷,却隐隐然形成了条条街道,而每条街道的前方,歪歪扭扭的,都刻画着一个个曾经熟悉,或者好像熟悉的名字:
“白家岭街”
“大王庄街”
“古城屿街”
……
虽然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甚至屠戮了自己的邻里,但所有人都选择了遗忘,在这里,互不相识的人渐渐找到了昔日唯一的一丝联系,那就是同村的,存活下来的村民,也许只有选择性的遗忘,才能够使他们,过得稍微舒心一些。
随着一路渐渐的行走,一个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在自己的面前路过,而李如锋此刻的身体,都已然微微的颤抖了起来,眼下的他,既希望看到那个名字,又有些逃避,他迫切的想要看到自己的师妹,却又不想从那些村民的口中得知,自己师妹已经死亡的消息。
不过,该来的始终要来,随着脚步渐渐停止,呼吸渐渐急促,四个歪歪斜斜的小字,已然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于福屯街~”
“呼~呼~”
呆愣愣的站在残破的牌匾前方,李如锋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绷得僵硬,呼吸也愈发的急促紊乱起来。
“如锋师兄……”
眼见着对方彻底的陷入到慌乱之中,一只纤纤的玉手,却温软的握紧了李如锋的膀臂。
“云瑛师妹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要始终面对,当年我愧对你们,如今,不论发生怎样的变故,我都会与你,共同担当!”
许倩倩的声音柔弱,此刻却充满了坚定,如果说在场所有人还有谁对何云瑛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恐怕也只有这个儿时一起玩耍,后来却渐行渐远的她了。
几乎是架着李如锋缓缓的走进于福屯街,眼前的景象与旁边一般不二,残破的街道,满脸死寂的人群,还有,那充满畏惧而又贪婪的目光,一切,都与想象之中的一般不二,下意识的四下望去,李如锋甚至,根本看不到一张,曾经熟悉的慈祥面容。
“唰~”
神识瞬间笼罩了整个于福屯街,眼前的景象根本不想继续看下,李如锋此刻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的师妹,不论对方变成什么样子,他只想赶快带着自己的师妹离开这里,离开这是非之圈,他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种,想要带师妹隐居山林,不再去理会外界的任何争斗之心。
“没有~”
“没、没有!”
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李如锋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的抽空了出去,再也无法坚持,一下子瘫软在许倩倩的身上,委屈的语气,甚至略带啜泣,却有些撕心裂肺的轻声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没有……”
“没有啊……”
看着这个平日里坚毅稳健的师兄,此刻仿佛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一般,不住的彷徨呢喃,许倩倩的心都快要碎了,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头发,却也只能不住的安慰出声。
“那个……小哥,你可知道,咱们于福屯之中,有个丫头叫何云瑛的,现在在哪里?”
突然,一个稚嫩的童声缓缓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甩眼望去,除了已经彻底慌乱的李如锋,就连许倩倩,都不禁微微一愣,因为此时,伏下身子,与一个满身臭气的灰败青年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童文虎!
“啊?”
听到有人问自己话语,原本目光里满是畏惧神情的青年,先是本能的向后缩了缩,但当发现与之说话的,竟然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娃娃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贪婪的目光,枯瘦的单手,突然猛的扣住了童文虎的脖子,而后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嚷:
“你、你们,赶快给我拿吃的,拿钱,不然老子就弄死他!”
“咔!”
还没等青年的话音落地,只听一声骨骼碎裂之响,那原本干枯的手臂,已然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而此时,那明显已经彻底碎裂骨骼的手臂,正攥在一个稚嫩幼小的手掌之中。
虽然稚嫩,但已然冰冷到了极点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之中传来一般,幽幽的回荡在青年的耳旁: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有个叫何云瑛的丫头,没用的废话,我不想听!”
在深入接触到人性尽失的难民,和已经彻底崩溃的李如锋之后,原本准备漠视一切,只做旁观者的童文虎,终于,动了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