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公府两位根本就不冒头，仍旧规矩地坐着，好似没有听见话里暗藏的机锋，气得太后恨不得将人全部给撵走。
“去年下江南之时，你们可都是跟着家里的男人一路劳累，路上可辛苦？”见没有人给自己梯子下来，太后只得给自己递梯子，这憋屈劲儿，让她又想到了当贵妃时的忍让。
正事来了！
阮静姝精神一肃，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其他人，见其他人不说话，便也乖巧地闭嘴。
一时之间，慈宁宫内声息可闻，太后却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得爆炸了，儿子不听话也就算了，她至少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可这些臣子的家眷不过是奴才，她们也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眼看着太后处在爆发的边缘，阮静姝正欲说话，却听着石嘉瑜清脆地开口了：“太后娘娘说笑了，一点儿都不辛苦呢，江南风光秀美，臣妇有幸随圣驾一同前往，是天大的福分。”
哟呵，标准的官方回答，将皇上吹捧了一番，却又什么实质性的回答都没有，石嘉瑜如今真是越来越八面玲珑了。
“可不是嘛，江南不愧被称为水乡，臣妇这一路来去可没少了新鲜的活鱼，我们家老爷日日都得吃鱼，回京之后还怀念地紧呢。”庆国公夫人接过了话头，“回来之后，还在府里头挖了一个池子，亲手放了许多鱼苗下去。”
太后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眼神直勾勾看向石嘉瑜的肚子：“世子妃成亲几年了？听说还没个一儿半女的？”
石嘉瑜同姬灏成亲说起来也有两三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好在庆国公府上下都不是迂腐之人，就连固执的庆国公老头儿也没说什么，如今太后问起来，可不是直接戳人的肺管子。
石嘉瑜脸上的笑意一僵，眼眸垂了下去，“多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妇成亲三年有余。”
“也是要加紧了。”太后成功戳到了石嘉瑜的痛点，心里这才舒坦一些。
“孩子们年纪还小，叫他们过几日松快日子，不瞒您说，嘉瑜这孩子臣妇可喜欢了。”庆国公夫人仍旧笑呵呵的，丝毫没有因为此事不愉。
怎么一个个的都是没眼色的人！太后恨得手中的帕子都捏紧了，本来没有插手臣子后院的意思，如今也动了心思。
“婆媳和睦是好事，不过绵延子嗣才是咱们女人最重要的事，哪能光顾着眼前的欢愉对不起老祖宗呢？”太后将手一抬，立马便有一个清秀的宫女上前给她揉肩。
“你看看她，跟着哀家也有些年头了，伺候世子妃如何？”看着殿中其他人变色的脸，太后眼中浮起一股得意之色，真当她这个太后是摆设呢，要你们瞧瞧好看，她就是见不得正妻们一副端庄大气的模样。
伺候的宫女立马就停了手上的动作跪下了，将头抵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多谢太后娘娘好意。”庆国公夫人看了一眼石嘉瑜，脸上仍旧是温婉的神色，“既是太后娘娘赏赐，臣妇便待嘉瑜受了，只是姑娘身份尊贵，往后庆国公府必定给姑娘配一门好亲事。”
这一个个的，真是要反了天了！她话里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太后的胸脯一起一伏，都多少年没有这么生气过了，手中的茶盏恨不得直接砸在庆国公夫人的头上。
“娘娘这茶有些凉了，奴婢为您换一盏。”一旁的李嬷嬷突然出声，太后扫了李嬷嬷一眼，终究是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圣驾南巡之时，你们可都是随行在扬州知府府邸，可曾亲眼见着贵妃产子？”太后也懒得迂回了，收起了脸上慈和的笑容，又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一旁的李嬷嬷垂手立着，好似没有听见太后这荒唐的话，阮静姝只扫了一眼李嬷嬷，便瞧出些意味来了。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阮静姝心中轻舒一口气，一脸无辜地开口：“当时的情景臣妇记得清清楚楚，贵妃娘娘不足月份就生下大皇子了，瞧着艰难地很，好在皇上上心，神医也一直跟着圣驾，这才调养了过来，大皇子吉人天相，如今生长得越发英俊了。”
贵妃一路上都被藏得严实，除了皇上和玄光其他人根本连正眼都没瞧见呢，不过睁眼说瞎话嘛，谁不会呀，大皇子出生半年京中才收到消息，更遑论贵妃产子时知府府邸内的情况了，怕是到现在还有许多人没摸清，不然太后也不会独独请了她们几个进来盘问了。
“你曾亲眼见着贵妃娘娘有孕？”太后的脸垮了下来，看阮静姝越来越不顺眼，都说恭亲王妃如今不做生意只管着孩子性情柔顺，太后瞧着觉得阮静姝依旧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自是亲眼所见。”早在回京之时，阮静姝便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将她们几个也圈在知府府邸内，这是留着人证呢。
太后依旧不甘心，大皇子都能开口说话了，她也不过见了一面，还是周岁宴上见的，连抱上一抱都没有，鬼知道大皇子长什么模样。更别说如今后宫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总叫太后的心里悬得慌。
“你们也见着了？”太后昂起下巴，看向庆国公夫人和石嘉瑜。
“臣妇不敢欺瞒娘娘，贵妃娘娘产子那日，正是江南大雪初霁，臣妇远远地听着动静，如今想起，还真是一个好兆头。”庆国公夫人依旧温柔地紧，斩钉截铁地告诉太后这事儿没有任何猫腻。
阮静姝瞧着，太后的护甲都要刻进木桌里了，眼看着到了发怒的边缘。
“娘娘，您该喝药了。”李嬷嬷突然出声，打破了死寂的氛围，太后恨恨地扫了李嬷嬷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只是刚刚还为太后揉捏的宫女立马退了下去，看样子是端药去了。
阮静姝的心中如今十分肯定李嬷嬷是皇上的人了，太后看似嚣张，可皇上何尝又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大皇子的身世强调一遍呢。
从慈宁宫出来，日光洋洋洒洒地照在脸上，一扫之前的阴暗。
迎着阳光，踩着自己的影子，阮静姝只觉得空气新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