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青颓废的低下了头,看着怀中新鲜欲滴的青枣,无奈而颓废的说:“你们都是已死之人——但我,我却是没有死的,我会长生不老,永恒不死的。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就不需要吃东西了吧——上天大概是担心,像我这样千年不死的老妖精,会把世上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吧?”
林青青想着,由不得呵呵的笑了起来。说来也是,自己这么贪吃,如果长生不老,以后剩下的乐趣大概也就是吃吃吃了,那得吃成什么德性?
“不吃也好,这样就能减肥了,以前我老想减肥,却总是越减越肥,现在应该能瘦了吧。”林青青自嘲的一笑,就当是安慰自己,将手中剩下的青枣,当作石头似的,一颗一颗,百无聊赖的扔了出去。
身旁的鬼影首领默默的陪着她,一言不发,两人一直就这么坐到了日薄西山。
白日漫漫,终究是无聊。
黄昏时,林青青忽然想起似的,偏过头,看着鬼影首领,再次追问道:“喂,你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叫什么名字?你和他们,又是怎样才能死后不入轮回的?”
“我们……”
“不是你们,是你,你叫什么名字?”林青青直接打断了鬼影首领的话,好奇的扑闪扑闪着眼睛问道。
鬼影首领本来不想回答,但在看着林青青求知若渴的眼神之后,沉默片刻,道:“……我叫赫连贞……”
林青青睁大了眼睛道:“什么?宝莲灯?”
鬼影首领似乎皱了一下眉头,不解的问道:“宝莲灯?”
林青青点头,掰着手指头道:“其实啊,宝莲灯是我家乡的一个神话传说,传说宝莲灯一出,天下将乱,日月轮转,时光倒流……”
“如果时光倒流,还能再穿越回去,多好啊……”
“你说什么?”鬼影首领诧异的问林青青。
林青青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对了,说说你吧。”
赫连贞沉默了一阵,想说什么,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怅然片刻,他才叹道:“其实……你说的没错。赫连贞一出,天下将乱……”
沉默的黑暗虚无之中,赫连贞双眼之中的幽光,顺着远方的夜空,似乎一下子飞去很远很远,回到了数千年前——
当时,他还是个将军,带着麾下人马,纵横驰骋,往来无忌。虽终日里只能与黄沙作伴,与霜寒为伍,但整只部队都在苦中作乐,也都在追逐着金戈铁马的日子。对他们这群习惯了用武力征伐一切的战士来说,倒也是另一种快乐。
那一年,七月流火,草原上的野草刚刚泛黄,姜国的部队在北狄草原上势如破竹,打的北狄国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而他的第五骑兵大队,作为姜国精锐骑兵部队,在平原之上刚刚与北狄人发生过一场兵团大战。当时的部队虽然伤亡惨重,但能在平原之上战胜北狄这种马上民族,整只部队的士气还是很高昂。
虽然草原上的战斗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但对于国内的政治来说,权力毕竟才是根本。而这时,姜国的高层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变化。曾经掌握国家泰半军权的清大人,在这次权力斗争之中被人彻底推倒。而作为清大人的嫡系部队,第五骑兵大队,也成为了新上台的军机大臣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清大人倒台的消息快马加鞭从京城而来,第二天清大人被处于极刑的消息也跟着传了过来。两封信之后,整只部队似乎都被一股阴霾的气息笼罩住了。第三天又来了八百里快马的新消息,是皇帝的旨意,命令第五骑兵大队马不停蹄,继续前进。
当收到这份命令的时候,赫连贞仔细的考虑过,也想过干脆造反算了。但,随后而来的人却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来的人,是清大人的儿子。
清大人的儿子不止来了,而且还带来了清大人的绝笔书信。
虽然过了几千年了,但是那封信,赫连贞仍旧历历在目。
赫连贞清楚的记得,那天看着清大人的亲笔血书,他的心是那么痛,又绷的那么紧。他是一个刚强了一辈子的沙场男儿,但是那一天他哭了。
同他一起哭泣的,还有清大人的公子,还有第五骑兵大队三千七百五十四名战士,他们每一个人的哭泣都是那么低沉,又那么悲伤。
即使到了今天,赫连贞闭上眼睛,也仍会记得那一天的哭声,还有清大人最后一句用血写成的话:
“永远不要将刀枪挥向姜国子民!”
那是忙忙碌碌,辛辛苦苦为了姜国奋斗了一生的清大人最后一句话,也是清大人内心深处埋藏的最深的一句话。他知道清大人爱的不是权力,也不是名声,而是整个姜国的人,他爱姜国,所以不希望自己带领兵将,给姜国带去一场无妄之灾。
所以,赫连贞哭泣了,也沉默了,最后继续整编部队,带队前行。
他们翻过了重重高山,越过了北国秋天寒冷的大河,越过了一望无际的广鹜草原,也越过了寒冬之中冷冽生霜的雪地。他们燃烧了生命,燃烧了希望,吹响了前进的号角。他们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但还是坚定不移的继续向北狄国进发。
前进!在那条前进的路上,他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了死亡正在向他们招手。而他们也正一步一步的靠近死亡。
雾谷之后,第五骑兵大队穿越了北狄人重重防线,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但姜国提前安排的所有据点都被北狄人提前扫荡了。赫连贞心里清楚,他们被人出卖了。
而出卖他的,除了军纪大臣,帝国皇帝,还有姜国!他们引以为傲,为之拼搏的姜国。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多么巨大的讽刺!与清大人一样,一个真正忠君爱国的人,最后走向了覆没,走向了死亡。而赫连贞也带着自己的部队,向死亡冲击。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在校场中喊出了前进的口号,然后,整只部队就真的冲向了死亡!那一天,春风带着浓浓春意席卷了整个草原,乌子母河畔的河水也随着一场春风破冰而出。随着一声尖锐的狼嚎响彻整个草原,北狄人的狼烟先是滚滚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北狄人的大军。
赫连贞四顾营寨,只见得莽莽尘烟之中,铁蹄锵锵飞扬,无数北狄骑兵赤裸着胸前青郁郁的狼头,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作为一员跟北狄人厮杀了大半生的姜国将领,赫连贞知道北狄人于战场之上,擅长长途奔袭,对于战阵合围之术,却并不十分精通。而从以往的战事来看,北狄人的兵锋从来都是轻而快,猛而急,跟今天的稳重保卫实在是大相径庭。
赫连贞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些预感,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姜国人,他还是不愿意正视这个想法。直到从北狄数万铁骑之中走出一员将领来,他才真的觉得心碎了。
那将领银盔银甲,生得眉清目秀,俊朗飘逸。他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从敌阵之中策马而出,赫连贞冷着脸看着洋洋得意的他,一言不发。
那人在白马上对着他微一拱手,笑道:“赫将军,别来无恙啊!”
赫连贞冷笑一声,说道:“大冷的天,军机大臣的二公子怎么不远万里跑到北狄这不毛之地来了?”
二公子笑道:“天寒地冻,才要多活动活动筋骨。不然人这东西,说没就没,说不定哪一天‘嗖’的一下就跟清大人一样没了,到时候想活动都活动不了,所以趁着能多走动,我还是四处走走看看吧!”
赫连贞冷笑道:“所以二公子大人就到了北狄吗?”
二公子在马上微一欠身,笑道:“是啊,北狄王说春天到了,乌子母河畔的河水也都解冻了,此时此刻正是打猎放牧的好时刻。所以就找我一起来打个猎,捉一些乱串了一个冬天也不让人安宁的小跳虫!”
赫连贞听他嘲笑自己和自己麾下将士只是一群跳虫,不由嘿嘿一阵冷笑。
二公子得意的哈哈一阵大笑,说道:“赫将军,你说北狄王待我这么恩隆,我是不是应该帮他解决掉一些小跳虫呢?”
赫连贞冷笑一声,不再答话。二公子虽然让人讨厌,但赫连贞深知他在姜国年轻一辈的将领之中,一向兵法第一,战阵第一,可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但此时此刻,彼此身在不同阵营,他感觉到的只有压力,沉重的压力。
敌人虽然强大,但作为姜国第一骑兵兵团,第五骑兵大队,他也是经历了无数血火战争的男人,此时虽惊不乱,沉着应敌。战争在撕裂大地的怒吼之中拉起了帷幕,左翼北狄骑兵卷着兵锋冲杀而来。一改北狄人大砍大杀的策略,右翼骑兵一直迟迟没有出动,只是安静的等在一旁。
那冷肃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赫连贞知道,对于他来说,左翼骑兵只是二公子抛出的试炼石,右翼的骑兵大队,才是真正决定了他们这只孤军命运的力量。是生或者是死的力量!
赫连贞怒吼一声,指引着将士直接冲向右翼兵锋,正是置之死地方得后生。他知道此时此刻,也只有舍弃左翼,直接迎头撞向右翼,才能有一线生机,脱困出去。
但二公子毕竟不是庸手,狼烟指引处,兵锋倒卷而来,右翼骑兵还是不动声色等在原地,只等赫连贞的第五骑兵大队迎头而来,好形成左右合围之势。
但赫连贞的第五骑兵大队征战沙场多年,于赫连贞的意思,早就了然于胸。整只骑兵大队没有一声口号,在即将撞向右翼骑兵的同时突然逆势而返,毅然决然的掉头迎向了左翼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