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之只送给他一记敷衍的笑,他小心摊开了画纸,乍一眼看下意识地眼睛一亮,道:“哟,画得不错。”
太叔泽当初第一眼看到这画的时候也只这样的想法,他这个人惜才,听到有人跟他一样的想法,心底就高兴。他慢悠悠地踱步过去,叹气说:“是啊,难得还是个姑娘,可惜……”
陆羡之仰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死了?”
太叔泽点头道:“就是跟苗苗一块的那三个姑娘里面的一位。我想啊,这要是人还活着,指不定我就收了。我那里真缺了这么个人。”
陆羡之淡笑道:“我们苗苗姐真的厉害,早有李家姑娘,后有玉筝楼的那姑娘,基本上她喜欢的都是人才。”不过这回这个确实可惜。
太叔泽在他边上坐下,双手往自己膝盖上一搭,说:“是啊。所以才觉得可惜。你说,这人的劣根性为什么总能如此突破下限呢?”
陆羡之不知怎么想起了朱海峰,道:“确实恶劣。”
太叔泽唔了一声,道:“先不说别的,你看看。这画上的地方应该是书局后面的巷子那,我们去过的那个地方。”
陆羡之点头,他已经看出来了。
“所以当初三姐妹出事的地方应该就在那里。”
太叔泽一拍手,道:“是。但是那里为何没有任何血迹,那姑娘的尸体,我让苗苗去看过。肋骨全断,脖子那里也有伤痕,下手的人一点都没手软。”
一个普通的姑娘,下手这么重。最大的可能是当时猝不及防,或者是因为她做了什么恼羞成怒。
陆羡之盯着画上思索着——就画上的内容来说,姑娘应该是一开始没有被发现。躲在某一处将这个画面用自己随身带着的胭脂画了下来,看她有些线条出现了手抖的情况,当时她应该非常害怕。
但她却始终没有逃走。
太叔泽道:“根据苗苗的说法。这个姑娘应该是一开始就和画里面的两个姑娘不在一起。她发现之后,就躲在一边先把画画了下来。你看这幅画很完整,肯定是画完之后才找了个地方给苗苗放烟花,没想到烟花放完之后,把不该引来的人引来了。苗苗慢了一步。地上的碎纸我们都猜是姑娘自己撕碎的。”
陆羡之摇头,说:“不是。”
太叔泽:“?”
陆羡之看他一眼,说:“那纸不是别人撕的,我猜是姑娘看到来人之后,故意撕的。她想给我们足够的信息。”
太叔泽一头雾水:“可那撕碎的纸张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啊。”
陆羡之叹气说:“那本书是长阳书局买的,她无缘无故撕书应当是想说杀人者和长阳书局有关。不过她都已经画了人,为何还要撕书?等……长阳书局卖的是什么书?”
太叔泽想了一回,道:“他那其实什么书都有。不过大部分都是为了满足山庄的需求。所以这次活动会跟风出不少的和参选人的画像。”
陆羡之道:“画像?”
太叔泽:“可那撕碎的纸上什么都没有啊。”
陆羡之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撕碎的纸只是给我们指了个方向,说明和长阳书局有关。画的是情景……那么还缺什么?”
太叔泽顺着他的话疑惑回道:“人?”
人……答案确实很顺理成章,那么她要表达是什么人?线索又在哪里?
画像……画像……
太叔泽和他对看了许久:“你说的……是不是这张画像?”
陆羡之道:“画上画的是一个场景,里面给我们说明了一个真相,并没有说他们是凶手。我总觉得……缺了什么。她是不是不止画了这个。……还有她当时明明没被发现,为什么不跑?”
太叔泽一头雾水:“……不知道。”
陆羡之站起来,喃喃说:“不跑肯定是因为跑不了。她才会想到特殊的办法。……这位姑娘知道随身藏这么一张纸,不知道藏点墨?光有纸有什么用。”
太叔泽摇头:“……怎么藏?纸好说,毕竟干净,墨呢?”
陆羡之道:“啊!对。有种墨叫无色墨。要不要试试?只是这纸不能放火上。放水里我也不大放心。”
太叔泽伸手,道:“我拿回去问人。”
陆羡之皱眉看他,问:“万一路上出点事,我还能看到吗?”
太叔泽深吸了口气,说:“我是什么人?你侮辱我人格没关系,不要随便看低我能耐。”
陆羡之嗤笑,说:“你自己说要跑回去,我实在看不出你能耐。翻墙出去找个人问问不行吗?外面这么热闹,必定有很多同道中人啊。”
太叔泽:“……”他默默地站起来,走到窗口,回头甩了他一个眼刀,翻窗走了。
陆羡之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笑了半天,接着继续坐在那仔细看画。
画上东西已经很明显了,就是长阳书局的人对三姐妹中的两个人下了手,但是这个画画的姑娘又是谁下的手?按照画上这两个人的姿态以及当初谢元广的观察,这两个人根本没有一招就打碎一个成年姑娘的全部肋骨的能耐。
苏美美为什么不敢跑……有什么人在现场让她无法跑吗?谁有这个能耐。
朱海峰吗?
应该不是。
朱海峰要是有这么好的功夫,一年前在帝京根本不可能会沦落的那个地步,这次他们套麻袋打他的时候,也不可能任由他们动手。
陆羡之断定,肯定另有其人。
这偌大的山庄,要藏这么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再来,山庄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尚武的地方,平时走在街上,哪怕会点武功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怎么找出这个人。
陆羡之想到这又拿起了那张纸,他现在倒是不希望这位姑娘隐藏起来的画像上出现朱海峰这个人了。因为有了现在画上的这两个人,基本上已经确定朱海峰必定牵着在其中。
再来一个证据,纯属多余。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些紧张。
太叔泽回来的时候,陆羡之正靠在窗口边,一看他来了,立刻把窗口推开了些。往外面看了几眼,说:“快点,赶紧的。”
太叔泽:“……急什么啊你。”
陆羡之小心关上窗,说:“可急死我了。”
太叔泽道:“怎么了?”
陆羡之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需要从这个画像上解密。”
太叔泽说:“其实方法很简单。不是用火也不是用水……不是,其实需要一点水,同时也需要一张纸。这儿有纸吗?”
陆羡之想了一会,忽然从衣袖里抽了一张纸出来。
“其实我也有这个癖好……而且我还带了笔墨。”
太叔泽看他要掏口袋,忙说:“不用笔墨,要张纸,把你面前那个茶杯拿过来。”
陆羡之原先以为太叔泽要拿去倒水在纸上。结果他就把杯子搁在手边,将他拿出来的纸铺在了原来的画纸上,随后先用干净的手隔着纸张摸了一阵,最后才用另一只手沾水在纸上画。
陆羡之看他动作非常慢,眼看着原来的水痕要消失了,埋怨道:“水痕快没了啊啊!!你不能快一点啊?”
太叔泽也不分神,只淡淡地回了他一句。
“别乱说话,我告诉你,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这人啊,也就只会嘴上喊喊,知道那点事情,其实也没比我多多少。”
陆羡之呵呵了声,说:“比你多一点就够了。你看今天要不是我,你还能知道这个?”
太叔泽唔了一声,说:“别吵。”
陆羡之坐在旁边,冷眼看着他继续摸索。
大约一刻钟左右,太叔泽终于收了手,把叠起来的两份纸张推到了陆羡之面前,说:“可以了。累死我了,你来掀开。”
陆羡之道:“哟,这是要先给我开光的意思?”
太叔泽就着自己沾水的杯子洗了下手指。
陆羡之小心地掀开,顿时惊了一下。
太叔泽看他那模样,将手囫囵在身上擦了一把,问:“怎么了?”
陆羡之看了他一眼,随后把那张反了过来,说:“你过来自己看。”
太叔泽凑上去看了一眼。
“咦,眼熟。”
陆羡之道:“你要是让苗苗看了,她应该可以确定是不是。”
太叔泽当即收好了纸,随后想了想,说:“我想起来,季秦当初从盲山那边回来的时候,曾经说过他们在那边遇上一个高手,跟着应家那个小公子一起到盲山中转站这边。”
陆羡之点头,跟他想的一样。
太叔泽道:“如果真是他的话,为什么会来这里?”
陆羡之又说:“你还记得……我们去见应天贵的时候,他曾经在提起他表弟的时候,说过一句……”
太叔泽立刻接了口,说:“当初他派了个人去保护他表弟出帝京,结果那个人有问题。”
陆羡之:“对……应天贵一定有问题。”
太叔泽登时起来,说:“那我现在就过去山庄那边。”
陆羡之急忙跟着起来拉住了人,说:“别,太急了。你就算过去了。应天贵嘴巴这么牢,只要一口咬定他不认识这个人,你根本拿他没办法。”
太叔泽皱眉:“那怎么办?”
陆羡之道:“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先不要着急,等我出去怎么样?”
太叔泽有点烦躁,说:“我怕节外生枝……”
陆羡之道:“也是……那你过去。现在最关键的线索在我们手上,东西你要收好……对了那个书局的人知道你身份了对吧。”
太叔泽嗯了声。
陆羡之道:“有点棘手。如果他猜出了你的身份,和应天贵说了的话。可能会有所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