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苗苗的娘亲实际上看着比李苗苗还要秀气一些,但看她一手箍着李苗苗的胳膊,李苗苗就像根纤细枝丫似的给她随手甩,就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
此刻,人家拖着李苗苗,张口就要带人回家。
而他们俩屁都不敢放。
李苗苗虎着脸,说:“我三岁孩子吗?你让我回家就回家。”
她娘亲低声道:“嘿呀,才出去多久,脾气见长啊。跟你娘我犟?”
李苗苗道:“谁跟你犟啊,现在是你在跟我犟!我要去办正事!我现在是公家人的,是大盛朝廷为数不多的女捕快!那边那两个……穗儿你让开点,就她背后站着的那两个。不是!模样最标致好看的两个!他们都是我大盛朝有名的人儿,我跟他们去办事,那是光耀门楣的事儿。”
李穗儿一回头,两眼珠跟灯笼似的扫了他们来几眼,忽然跳起来说:“苗苗姐去不了,我去!”
李苗苗当即不干了。
“穗儿你边儿去!我是拿朝廷俸禄的!你算什么玩意啊!”
李穗儿高高兴兴地说:“我是你表妹啊。你去不了,这不就需要我代吗?”
太叔泽听得好笑,侧头和陆羡之说:“你们渡安的捕快还带代工的啊?”
陆羡之:“……”
路口被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陆羡之小声让人去把留在最后的杨大人给喊了过来。
杨大人一过来,李苗苗娘亲终于放开了自家闺女,转而找人家父母官说话去了。
被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杨大人看上去有点心累,却只给他们一个‘你们快些走,别磨蹭’的眼神,替他们拦住了人。
李苗苗飞快窜上马车,陆羡之和太叔泽慢了一步。太叔泽人都还没坐稳,李苗苗地抽了马缰绳,跑得飞快。
半天后,他们就进入了定州地界,边关重地的木牌威武地立在路边,带着一股浓重的煞气。
中途休息,几个大夫原本正在围着说病的事情,有人忽然歪了话题,提到了百年之前发生在定州这边的那场瘟疫。
陆羡之耳尖,掀开了帘子跳下去混进了他们里面,问:“定州百年之前的那场瘟疫是什么样子的?”
这几个大夫都是一脉传承的医药家族——从爷爷辈开始,家里就开始行医。
这点基本上和他们渡安县的那位德高望重的名医杨大夫差不多的家世。
说到这儿,陆羡之有些奇怪,问:“你们没去找我县里的那杨大夫吗?”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有人道:“来过了,只来了一天,就回去了。我家大人看他那架势,觉得可能也是束手无策,又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好再提了,
陆羡之当即住了嘴,转了话锋,说:“也罢,太叔大人一早就派人回渡安喊人过来。一会人来了,你们把自己知道也跟人家说说。”
几个大夫齐齐说是。
陆羡之又跟着他们一路听了不少病例。
都是和帖子上记载的相差不多,离奇,却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一行人不久到了徽县衙门口。
陆羡之抬头看了一眼,羡慕地叹了一声。
李苗苗他们陆续下了车。
他们家捕快一向不懂得内敛,下了车就跟陆羡之说:“你瞧瞧人家的衙门大门口,再想想看我们家的。感想怎么样?”
陆羡之:“……你觉得在人家面前拆你家大人台子的行为,我会有什么感想?”
太叔泽上来,拍了下他的后背,随后把人往里面推了一下,说:“自家人在外人面前吵,你们俩有什么感想?”
李苗苗摸了下鼻子,说:“怪他。”
陆羡之摊了个手,说:“没事,全怪我。”
杨大人尴尬地蹭上来,说:“几位……先进去再说?我这衙门小了点,几位莫要嫌弃。”
陆羡之无奈地叹了一声,嘀咕说:“我要是有这么气派的衙门,都要高兴哭了。”
太叔泽忍无可忍说道:“我还没有衙门了,我朝谁哭去?”
陆羡之不由得想起了满是刑具的刑司大狱,确实比他他们可怕多了。他心情忽然好了一点,找了个好话的滋事道:“太叔大人权高位重,跟我们这些只看得道表面的芝麻小官不一样。”
太叔泽听他这张油滑的嘴说话不老实,哼唧了一声,说:“走吧。矫情什么。”
陆大人的矫情病瞬间被太叔大人治好了。几个人进去坐在堂上说话,不到一刻钟,县衙的师爷就带着这几日的灾情汇报过来了。
杨大人低头一眼,头疼地叹气,伸手先递给太叔泽。
太叔泽接过去看了一眼,转手递给陆羡之,低声说了一句:“才十几个人。”
陆羡之把这句话听在耳朵里,明白他的意思是死得不够多。
太叔泽收回视线,又问了一句。
“有离开徽县的吗?”
杨大人摇头,说:“有,不过不多因为盲山那边有重兵把守,至今还没有能从徽县这边过去,旁边的几个县都有这种病症,哪里不安全。”
陆羡之转而又问太叔泽,道:“十五呢?”
太叔泽一顿,随即起来说:“我刚坐下好不好,茶也不给我喝个舒服,只想让我做事。有点人性啊陆大人。”
陆羡之一顿,连忙起来说:“哎哎哎,我可不敢劳动您。人我去找。”
太叔泽却摆摆手,说:“十五好歹是我的人。我去比较妥当,你和杨大人在这儿聊一会,我去去就回。”
陆羡之看着他大跨步出了厅堂,回头听杨大人忧心道:“我倒是听说过这位太叔大人是朝中派出来的大官。只是看着不像是专程为了我们这的疫情来的,陆大人您看……有用吗?”
人肯定是没什么用处的。
毕竟人家是干严刑拷打的,并不是悬壶济世的。
陆羡之正色道:“正儿八经的大夫都没用呢,现在情况还不好说。您是徽县县令,是全县百姓的主心骨,这种时候您可不能慌。”
他说完,厅堂里一阵安静。
李苗苗似乎惊呆了,手里捏着的果子啪叽一下掉进了盆子了。
她连忙手忙脚乱去捡回来,摆回了刚才的姿势,说:“你没事吧?”
陆羡之斥了她一声,说:“吃你的果子,我在安慰杨大人。”
杨大人:“……”
太叔泽带着人进来,看到陆羡之和杨大人一派和气地有说有笑,谈的都些无关痛痒的市井八卦。他离去之前的那些沉重气息荡然无存。
跟着他进来的十五一时间有点懵逼,问他家主人。
“我们是不是来错时候了。”
太叔泽正回头准备要说点什么。
跟在十五身后的两个人直奔陆羡之,大喊道:“陆大人!”
陆羡之正在和杨大人兴致高昂地高谈阔论,心绪被自己钓得老高。冷不丁听人喊了自己两声,脑子发懵地回头。
他离开渡安一个月了,走之前原来想带着自己从和大人手上要来的那个捕快用着。
结果最后为了隐蔽,没带上。
没想到自己一个多月后回到定州,先见到的是这两个有时限,即将要还回去的临时捕快。
张景和程鹏并排站在厅堂,恭恭敬敬地行礼。完了程鹏径直走向陆羡之,低声道:“杨大夫让我给您带个信,说是和这次徽县这边的疫情有关。”
陆羡之一顿,顿时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几个人,连同站的远了的太叔泽一起,在他面前围成了半个圈。
陆羡之紧张地呼吸都重了,拆开信封的手有点抖。
太叔泽看不下去了,说:“要不我来?我怕你把自己憋死了。”
陆羡之说:“一边去。”
杨大人:“……”
杨大夫的信比他们想象中要简短,只说了半张纸。
陆羡之仔仔细细地挨个字念下来,大意是杨大夫觉得此病和之前陶潜所中之毒有些相像。他让程鹏他们带了一些剂量不重的试用药过来先喝一点,若是病情减轻了,那便是他找对了方向。
杨大人看完差点哭出声。
在陆羡之提醒之下,让张景和程鹏陪同他先去找试药之人。太叔泽也让十五跟过去,瞬间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毒。
太叔泽在陆羡之的旁边坐下,斜眼看他,说:“你看,我就说不用愁嘛?”
陆羡之大叹了声,喃喃道:“天无绝人之路啊。”
太叔泽坐在一边笑,说:“人那么聪明,哪那么容易说绝就绝的。不过我觉得杨大夫应该还没说全。”
陆羡之问:“你觉得还有变数?”
太叔泽道:“减轻……不代表根治。”
陆羡之沉默了许久,说:“你的意思是,方向可能是对的。”
太叔泽道:“你要是蝙蝠帮的人,会放这些明显有人可以治好的东西来霍乱边关吗?”
“唔,”陆羡之含糊说:“所以……你觉得这是开头。”
太叔泽大叹道:“希望是我想多了。不过有备无患。你从吴旭那弄来的药,还有吗?”
陆羡之道:“有啊!”
太叔泽笑着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拿着,我们得先想办法,把幕后的人引出来了。”
话是说得简单,但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陆羡之说:“怎么个引法?”
太叔泽道:“有件事,我瞒着你和你义父商量了一下。”
陆羡之听到这句话,刹那间心口一股凉气直窜而上,接着他听到太叔泽说:“你小时候见到的那个毒人,我想应该能派上点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