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办事总有先后。
陆羡之合计了一晚上，第二天决定先去趟玉筝楼。
玉筝楼到底是个女人窝，他现在的情况和先前大有不同，不能和太叔泽那样无所顾忌，大摇大摆地想进就进。
他寻思了半晌，还是穿了官服，带上李捕快正儿八经地过去了。
玉筝楼早早就接到了衙门那边的知会，便提前挂了歇业一天的牌子。陆羡之到的时候，看到太叔泽立在大门前，盯着那牌子若有所思。
陆羡之出门的时候就没看到太叔泽，以为他在意茶馆那边的情况，跑那边去继续观察了。
“哟，太叔大人。”他朝太叔泽打了个招呼，问：“这么早就过来，怎么不喊我一声？”
太叔泽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里面有人守着。我发现我和苗苗上次过来，像是人家故意的。”
李苗苗：“为什么？”
太叔泽给她让了一点位置，朝玉筝楼里面抬了抬下巴。
“瞧见里面的人了吗？这样的人手，不管我们什么时候进去，立刻都会被发现。那天晚上……”
他们都没有和陆羡之提过那天晚上具体进玉筝楼的情况，只把官银的事情交待清楚了。陆羡之也没怎么在意。之前说玉筝楼将官银的事情推给衙门这边，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坐实。
现在看来，八成就是她们故意的。
陆羡之弯着眼笑了笑，不甚在意说：“那就进去再看看吧。”
三人到了门前，便发现有人守在那。走近了人家便转了身，是当初接待她们的那名女子，太叔泽记得她叫秋华。
秋华迎了上来，道：“楼主清早接了衙门那边的消息，便下令今日歇了。这大门今日不开，楼主命我过来带几位进去。”
陆羡之颔首：“有劳姑娘。”
秋华福身还礼，笑着道了声客气，便转身带着他们绕过了大门，往一侧的巷子里走。
他们一路在玉筝楼右侧的巷子里走。巷子看上去很深，一眼望不到底，但能看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开着一道窄门。
李苗苗觉得这路有点眼熟，拉了下走在前面的太叔泽。
太叔泽退了一步，就听她小声说：“我们那天是不是……”
太叔泽偷眼看了带路的秋华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行人一路进门，再绕过了里面的庭院，不多时进了一座绣楼。里面站了两个衣着相同的貌美女子，见到他们便迎了上来。
李苗苗只看了一眼她们走路的动作，便下意识往前拦在了陆羡之跟前。
秋华这时候停住了脚，回身道：“绣楼是我家楼主所住之处，这两位是楼主的贴身婢女和护卫。便由她们为几位带路了。”
李苗苗怀疑地坦荡荡，将这两位姑娘上下打量了好一番，道：“你打不过她们，我走在前面。”
陆羡之：“……”
太叔泽道：“那我走后面？”
陆羡之失笑调侃道：“我是出嫁的姑娘吗？一前一后都得有人护着。”
两位迎上来的姑娘听了他的玩笑话，掩着嘴笑，其中一个活络一些的开口说：“陆大人真是风趣，您这个模样的姑娘，大概整个大盛的男人都得抢疯了。”
话外之意是夸他长相好看。
陆羡之摸了摸脸，也不恼，竟然还能跟那姑娘调侃两句。
“姑娘真会说话，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张脸了。”
太叔泽在旁边忍不住重咳了一声，说：“陆大人，别让楼主久等了。”
两位姑娘笑嘻嘻地带人上楼，意外发现秋若凉竟然真的早就等在那。回想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秋若凉连当众表演也端着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架子。
而且这姑娘表演的时候带点笑意，现在整个冷着脸，只起身跟着两个婢女一同向陆羡之行了礼。
陆羡之在楼下的时候还能和小婢女们调笑，这会对上了秋若凉，却正儿八经了起来。
“此回是有关于蝙蝠帮……听闻楼主曾帮过不少人，其中便有和蝙蝠帮有嫌隙的。不知道楼主对蝙蝠帮有什么看法？”
秋若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在陆羡之脸上，等陆羡之把话说完了，她才收了眼，道：“我不过一介局外人，说的也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不过我楼里倒真有几位受害的姐妹。陆大人若真有心，我便喊她们几个上来，为您说说。”
陆羡之屏息片刻，道：“有当事人那是好事，有劳楼主。”
秋若凉喊了那位活泼一些婢女一声‘芳菲，去将曹家五娘带上来。’，那姑娘便笑盈盈得下去，没多久带了个乡下粗使婆子模样的中年妇女上来。
陆羡之看了一眼，正是当初在玉筝楼见过的那名曹五娘。
曹五娘大约没见过穿官服的陆羡之，没认出人，只扑跪在地上，喊道：“青天大老爷，您一定要给民女做主。”
陆羡之看了秋若凉一眼，轻声道：“这也不是衙门公堂，用不着跪着说话。起来便是。”
秋若凉朝自己身侧另一边的婢女扫过去一眼，轻唤了一声芳林，那芳林便给曹五娘端了凳子，小声吩咐她有什么话，全部说出来便是。
芳菲扶起曹五娘，一边说着当心点，一边把凳子挪到曹五娘屁股下面。
陆羡之就看着，心想这殷勤得像是在作秀。
秋若凉冷声道：“芳菲，下去。”
芳菲愣了下，随即低垂着头，默默地退了下去。
曹五娘见身边没人了，下意识回头，脸上也露出了点惊慌。
秋若凉接着说：“曹五娘，谁和你说过什么话，只要不是我说的，都不算数。这位是渡安县的县太爷陆大人，你那点事情，目前为止楼里能帮你的有限，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部托付给这位大人便是。”
曹五娘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看向陆羡之。
陆羡之有意要安抚她，便放柔了声线，说：“我听楼主唤你曹五娘，我也就这么叫你罢。你家的事情，当初我也在场，大致上的来龙去脉我也清楚。只是关于这蝙蝠帮的事情……你原来夫婿似乎和赵勇有关系？”
曹五娘一听到这个，整个人仿佛有天大的冤屈似的，苦着脸道：“是啊，大人，您可一定要给我做主。那老不死的听了赵勇的鬼话，要送我们家两个小孩去什么侍奉天神。我不肯，带着孩子想逃，结果被他抓回去，幸亏楼主路过，将我救出来带回楼主。”
陆羡之清楚记得赵勇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个事情，便仔细再问了一遍。
“你确定是赵勇怂恿你丈夫做下的？”
曹五娘愤愤道：“那老不死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陆羡之又问：“这蝙蝠帮还信奉什么教派吗？”
秋若凉这时候开口说：“蝙蝠帮不是信奉什么教派，而是他们自己本身就是那个教派。”
陆羡之微微一顿，转了身问秋若凉。
“此话何意？”
秋若凉没什么表情的脸霎时浮上一点躁动。陆羡之看她眉间隐现戾气，便道：“姑娘若是知道什么，还望不吝告知。”
秋若凉却在片刻之后别开了脸，凉声说：“现在说给你听，你也不懂。若是日后有缘真让你查到些端倪，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换句话说，便是嫌弃陆羡之无用，到现在也就查到这点程度。
陆羡之被人当着面嫌弃，摸了摸鼻子。觉得这秋若凉虽然态度不大客气，但说得却有些道理。
当务之急是官银大案已经幼童失踪案。这两个案子都没有办完，再来其他的线索反而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
陆羡之回头重新面对曹五娘，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来这之前，我与那赵勇谈过。他并没有说他直接参与过买卖幼童的案子。曹五娘，你再仔细想想，你丈夫之前和谁走得近？”
曹五娘愣神了片刻，摇头道：“家里穷的很，早就没米下锅了，老张不像别人家男人有本事，人又懒。几次赵勇跟他谈做事，他都不去，或者去两天又回来，直说做不了。后来实在没办法，老张就跟我提说要把两个儿子送出去，这样起码能让孩子能吃上饭，不会饿着。”
陆羡之点头，这是惯用的骗孩子伎俩，江湖上不少这样的骗子，专门对家中穷困潦倒的人下手。
“那你是如何识破的？”
曹五娘抹了把泪，道：“要不是我看到那杀千刀的拿了银子回来，我就真信了那邪。”
陆羡之的注意力一下子定在了银子上。他记得很清楚，老张跟着赵勇来找曹五娘的时候，模样依旧是穷困潦倒，他若真有了钱，便不会在意这糟糠妻，直接再娶一房也不难。不可能会对玉筝楼纠缠不休。
“什么样的银子？”他问。